第四十七章 双面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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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弗利山庄的棕榈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特纳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手中威士忌的琥珀色酒液映着壁炉跳动的火光。他盯着墙上那幅刚挂上的赣南地形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红军少年塞给他的那颗钨矿石。 电话铃声突兀地刺破寂静。 史密斯先生，希望我没打扰您的休息。西部委员会轮值主席霍华德威尔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刻意的轻松，明天上午十点，总部希望您的团队能做个简要汇报……关于中国的‘商业考察’。 特纳的指尖在酒杯边缘停顿了一秒。 当然。他的声音平稳得像黄浦江面下的暗流，我们会准备好‘合适’的材料。 挂断电话后，特纳转身看向房间里的三人—— 修斯正用镊子从《江西矿业报告》中抽出几页关键内容，替换成无关紧要的贸易数据； 老约翰叼着雪茄，用猎刀削着一份伪造的国民政府特许经营文件； 多西尼则对着打字机，敲打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汇报提纲——一份给委员会，另一份的抬头是致白宫特别顾问，绝密。 记住， 特纳从书桌抽屉取出三枚微型胶片，苏区的土改细节、红军的组织架构、还有那个政治部主任的谈话——这些只存在于我们的脑子里。 老约翰哼了一声，刀尖戳进桌面：那群老狐狸要是知道我们和共产党打交道，怕不是要当场中风。 修斯举起两本完全不同的文件夹： - a册（委员会版）： - 封面烫金《远东商业机遇评估》 - 内容：江西钨矿储量、南京政府合作条款、日本贸易威胁 - 关键修改：所有涉及苏维埃的字样均替换为地方矿业行会 - b册（罗斯福密报）： - 牛皮纸信封火漆密封，印着五瓣梅暗记 - 内容：红军真实战斗力评估、日军布防弱点、苏区经济韧性分析 - 附页：宋庆龄的亲笔注释（他们比国民党更懂人民） 特纳拉开窗帘，晨光已经爬上山脊。他回头看向团队： 明天在委员会，我们只是‘幸运的军火商’。 但记住—— 他弹了弹罗斯福密报的边缘，真正的历史，从来不在会议桌上书写。 （翌日上午特纳来到总部后，威尔逊主席热情地邀请他们共进早餐。而同一时刻，华盛顿白宫的地下档案室，一名海军情报官正将标着江西实况的胶片塞进罗斯福的私人保险箱。） ——1932年，洛杉矶西部总部的暗涌 西部委员会的长桌上，十二位常务委员翻动着特纳团队精心编撰的《远东商业考察报告》。当看到江西国统区官员的贪污记录时，老斯克里布纳的儿子——金融委员理查德斯克里布纳——突然冷笑一声： 这真的是孙中山的继承者 他甩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南京某高官在夜总会搂着舞女，左手还戴着镶满钻石的党徽戒指，孙先生当年在旧金山演讲时，穿的西装肘部还打着补丁。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嗤笑。 特纳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袖扣——那是他在龙虎山时，张道长送他的雷击木雕成的辟邪扣。 “诸位，如果国民政府真的廉洁高效……”他环视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仿佛对这所谓的“廉洁高效”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他缓缓翻开报告的最后一页，用指尖轻轻点在一组数据上，那组数据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南京政府的军费开支，竟然有高达 47% 的部分被官员们中饱私囊！这意味着原本应该用于国防和军队建设的资金，有将近一半都被那些贪婪的官员们私自侵吞了。 接着，他的目光移到了赣南钨矿的收购价上，令人震惊的是，市价的 30% 都落入了私人的腰包。这些人通过不正当手段压低收购价格，然后再转手高价卖出，从中牟取巨额利润。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美国商船的“打点费”上，每吨货物竟然需要支付 5 美元的“特别通行费”！这无疑是对商业活动的一种严重阻碍，使得贸易成本大幅增加。 “腐败不是他们的缺点——”特纳合上文件，语气冰冷地说道，“而是我们的商业壁垒。”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众人对国民政府的最后一丝幻想。 就在这时，老约翰突然像被激怒的公牛一样，猛地踹开椅子站了起来。他的牛仔靴跟重重地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如雷的声音，整个房间都似乎为之一震。 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毫不犹豫地拍在桌子上。这个账本是他们从南昌某局长情妇家里“借”来的，里面详细记录了该局长的贪污受贿情况。 看看这个！去年光上海海关，就有两百三十万美金‘特别经费’不知去向！他狞笑着翻开内页，巧了不是同期三井物产在上海的利润，正好多了两百三十万。 会议室瞬间死寂。 修斯适时递上一份《对华贸易优化提案》： 建议将原本支付给南京的‘佣金’，改为直接向地方军阀采购。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比如广西的白崇禧——他至少明码标价。 会议室的窗帘半掩，阳光斜照在长桌中央的《远东商业考察报告》上。当话题转向江西苏区时，特纳调整了下领带——那是他在瑞金时，红军少年用缴获的国军将官领带改的，内侧还绣着个小小的五角星。 “苏区他们只让我们看他们想让我们看的。” 特纳耸耸肩，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无奈，“每走一步都有‘陪同人员’，连拍张钨矿照片都得经过三道审批。” 修斯配合地翻开相册——里面全是精心挑选的模糊照片： - 一群农民在田间劳作（实际是红军后勤部队在伪装） - 破旧的“乡村小学”（实为苏维埃干部培训学院） - 几个孩子玩木枪（刻意避开远处真正的军事训练场） “说实话，我们甚至不确定那些矿产量数据是真是假。” 修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眼底的讥讽。 老约翰突然猛拍桌子，牛仔帽檐下的眼睛瞪得溜圆： “妈的！老子想撒泡尿都得打报告！” 他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条甩在桌上——上面用中文写着“外宾如厕申请单”，还盖着苏维埃的印章，“这帮赤匪比华尔街的会计还较真！” 委员会众人哄笑起来，却没人注意到： - 纸条背面用铅笔写着极小字迹的日军布防情报 - 印章的镰刀锤子图案里，藏着微型密码标记 当财务委员弗莱彻追问苏区经济状况时，特纳叹了口气，从公文包抽出份“补充材料”： “我们唯一能确认的是——他们穷得连印钞纸都用的是《申报》废页。” 他展示的“苏维埃纸币”样本上： - 正面：列宁头像（其实是画在旧报纸上的） - 背面：某期《申报》的香烟广告隐约可见 “这种货币体系能撑多久六个月顶多一年！”特纳信誓旦旦。 而此刻，他西装内袋里的真实报告正贴着皮肤发烫——那上面记载着： - 苏区用钨矿从德国换取了全套印钞设备 - 红军后勤部长曾炫耀：“我们的币值比南京法币稳定三倍” 军工代表突然插话： 那共产党那边…… 哦，他们 特纳轻描淡写地弹了弹报告，根据我们的‘可靠消息’，苏区目前只对抗日物资感兴趣。他故意顿了顿，比如……医用酒精和工业车床。 [在资本的游戏里，最高明的骗局往往不需要谎言——只需要给真相戴上合适的面具] 【委员会的表决】 五分钟后，投票结果出炉： - 全票通过：终止与南京政府的独家合作协议 - 8票赞成：开辟地方性灵活贸易通道 - 3票反对：全部来自与日本财阀联系的委员 散会时，特纳不小心碰翻了反对派格林的咖啡。褐色的液体浸透文件，恰好模糊了报告中关于红军真实实力的段落。 停车场里，修斯低声问： 真要帮共产党弄车床。 特纳点燃雪茄，烟雾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只知道——当日本狼和国民党的秃鹫互相撕咬时…… 最聪明的猎人，会先给弱者递把刀。 深夜，比弗利山庄的地下室。 特纳旋开伪装成葡萄酒架的保险柜，取出真正的《江西考察实录》。 - 第17页：红军兵工厂的德制机床照片（用圣经封面伪装） - 第23页：苏维埃土地改革成效统计（写在《论语》影印本行间） - 末页：政治部主任的亲笔便条（“你们星条旗上的星星，和我们红旗上的，都是五角形。”） 老约翰灌了口威士忌：“那群老狐狸要是知道……” “所以他们永远没机会知道。”特纳将胶片塞进罗斯福密使带来的怀表暗格，“有些真相，只配在历史的阴影里存活。” （次日清晨，西部委员会归档的“公开版报告”被锁进普通文件柜。而同一时刻，一艘巴拿马籍货轮正驶向夏威夷，船长的保险箱里躺着那份真正的评估——封面上印着总统私人印章。） （三天后，一艘德国货轮悄然驶离旧金山，货舱里装着二十台标有农业机械的精密车床。而南京总统府收到的，则是西部委员会措辞严厉的《贸易暂停通知书》。） [在东方生意场上，道德是奢侈品，而腐败……是最实用的润滑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