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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仿佛切断了与过去所有安稳岁月最后一丝脆弱的联系。 冰冷的、混杂着尘埃、铁锈和隐约血腥味的空气瞬间将三人包裹。狭窄的巷道如同一条污浊的伤口，歪歪扭扭地向前延伸，两侧是斑驳脱落、布满涂鸦的墙壁和高低错落的破旧窗棂，许多窗户都用木板或破布堵着，死气沉沉。 杨帝林第一个踏出房门，粗糙的手掌死死攥着那根油光发亮的顶门棍，混浊的眼睛如同受惊的老山羊，警惕而迅速地扫视着巷子的前后。老农民没有经过军事训练，但他的警惕源自于几十年与天争、与人争、与地里害虫争的本能。他弓着腰，脚步放得极轻，努力分辨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于月芹搀扶着杨强紧随其后。杨强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压在母亲瘦弱的肩膀上，每一步都走得踉跄而艰难，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又像是踩在棉花上，虚弱的身体因为这番挪动而再次冒出冷汗，呼吸急促。于月芹咬紧牙关，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汗水，她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儿子，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的一角。 三人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别扭的速度，沿着墙根，向巷子口挪动。 巷子里异常安静，只有风声和他们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杨强偶尔抑制不住的、因为疼痛而发出的抽气声。之前跑过的人影早已不见踪迹，那三个地痞留下的血迹在污水坑里显得格外暗沉。 然而，这种死寂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杨帝林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总觉得两旁的窗户后面，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这三个移动的“猎物”。 “爹…往…往左…”杨强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他记得秦佩兰离开的方向，也记得父亲说巷口可能堵了。向左是另一个岔口，虽然绕远，但或许能避开麻烦。 杨帝林没有犹豫，立刻调整方向，率先拐进了左边更窄的一条岔巷。这条巷子甚至更加阴暗潮湿，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和垃圾，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没走几步，前方一堆塌陷的破沙发和烂木板挡住了大半去路，只留下一个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的缝隙。 杨帝林停下脚步，示意身后的妻儿噤声。他仔细听了听缝隙后面的动静，似乎没什么异常。他先小心翼翼地将木棍探过去，然后才侧着身子，艰难地挤了过去。 过去之后，他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才对于月芹低声道：“他娘，先把袋子递过来，再扶强子慢慢过。” 于月芹费力地将沉重的麻袋从缝隙塞过去，杨帝林接住放在脚边。然后于月芹才开始搀扶着杨强，一点一点地往缝隙里挪。 就在杨强半个身子刚挤过缝隙，于月芹还在另一侧时—— “呜…呃…” 一声模糊不清、仿佛喉咙里卡着浓痰的低吼，突然从旁边一堆高高的垃圾袋后面传来！ 杨帝林头皮瞬间炸开！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抡起手中的顶门棍，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狠狠捅了过去！ 噗嗤！ 棍头似乎捅进了什么软烂的东西里！ “嗷——！”一声非人的、尖锐的嘶嚎猛地爆发！ 一个黑影猛地从垃圾袋后面扑了出来！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它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污秽，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布满了暗紫色的血管纹路。它的眼睛浑浊不堪，几乎没有眼白，只剩下一种疯狂的、饥饿的灰黄色！它的嘴巴夸张地咧开着，涎水混合着黑红色的液体往下滴淌，发出嗬嗬的怪声，直扑杨帝林！ 杨帝林吓得魂飞魄散，但他常年干农活的手臂力气极大，反应也不慢。他猛地抽回棍子，又是一记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的横扫，狠狠砸在那怪物的肩膀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 那怪物被打得一个趔趄，嘶吼着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再次扑来，速度竟然不慢！ “爹！”缝隙另一边的于月芹吓得尖叫！ 刚挤过来的杨强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他想冲上去，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反而因为急切而差点摔倒！ 就在那怪物即将扑到杨帝林身上的瞬间—— 杨强脑中那源初公式的金色洪流似乎又被这极致的危险和愤怒引动，虽然没有力量涌出，却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瞬间变得清晰了十倍！ 他猛地看到，那怪物扑击的路上，地面有一滩滑腻的、不知是什么的污渍！ “爹！脚下！滑！”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杨帝林正处于极度惊恐中，听到儿子的喊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往旁边猛地一跳！ 那怪物一脚踩中那滩滑腻的污秽，果然脚下猛地一滑，失去平衡，扑击的动作瞬间变形，一头狠狠撞在了旁边的砖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机会！ 杨帝林虽然吓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但老农民打架的经验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怒吼一声，不再是恐惧，而是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双手抡圆了顶门棍，用上了砸土坷垃的全身力气，朝着那怪物的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 那怪物的脑袋猛地瘪下去一块，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暗红发黑的液体从碎裂的头骨中汩汩流出，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 杨帝林拄着棍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发抖，看着地上那恐怖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于月芹这才连滚爬爬地拖着麻袋从缝隙挤过来，看到地上的景象，又是一声压抑的惊呼，脸色惨白。 杨强也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刚才那一下预警几乎又抽空了他刚刚积攒的一点力气。他看着地上那不再是人类的“东西”，心脏冰冷地沉了下去。 这就是…末世吗人不再是人了… “快…快走！”杨帝林最先反应过来，声音还在发颤，他强忍着恶心，用棍子将那怪物尸体拨开到一边，拉起瘫坐的儿子，“这动静…怕是会引来别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巷子里，似乎真的传来了几声类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和奔跑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 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走！快走！”杨帝林背起麻袋，再次架起儿子，于月芹也强撑着帮忙，三人几乎是用跑的，跌跌撞撞地朝着岔巷的另一头冲去！ 恐惧给了他们力量，尤其是杨帝林和于月芹，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爆发出远超平时的气力，拖着杨强拼命向前。 身后的嘶吼声和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而且更加杂乱，显然不止一个那种怪物被吸引了！ 这条岔巷并不长，尽头似乎连接着一条稍微宽敞些的街道。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巷口时，杨强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旁边一扇虚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皮门。 “那边！”他急促地低喊，用下巴示意那扇门。 杨帝林瞬间会意，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改变方向，一把拉开那扇沉重的铁皮门！ 门后是一个漆黑狭小、堆满杂物的空间，像是个废弃的储藏室，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 三人几乎是滚了进去！ 杨帝林反手死死拉住铁皮门，将其缓缓合拢，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用于观察和透气。于月芹和杨强则瘫倒在冰冷的、满是油污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几乎就在铁门合拢的下一秒，杂乱的脚步声和疯狂的嘶吼声就冲到了巷口！ 透过门缝，他们惊恐地看到，至少四五个和刚才那种怪物一样、甚至更加狰狞的“人”，如同疯狂的野兽般从巷口狂奔而过！它们似乎完全被之前的打斗声和血腥味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这扇不起眼的铁门。 脚步声和嘶吼声逐渐远去。 逼仄黑暗的储藏室内，只剩下三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于月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杨帝林靠着铁门滑坐在地，握着木棍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脸上尽是后怕。 杨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和全身肌肉的抗议。 他们躲过了一劫。 但也亲眼见识到了这座城市的街道，已经变成了何等恐怖的猎场。 仅仅是走出这条巷子，就已经如此艰难。那位于城市另一端、情况只会更加恶劣的医院…他们真的能到达吗 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而下。 而在这片阴影中，杨强能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那源初公式的修复进程，似乎因为刚才极致的情绪波动和那一下精准的感知预警，而…极其微弱地…加快了一丝丝。 绝境，似乎也在压榨着他与那神秘力量融合的潜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