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马泰尔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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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恩的夜空，与多恩人一般，炽烈而坦荡。无云的夜幕上，银河如泼洒的钻石尘埃，横跨天际。赤红山脉在星辉下呈现出深紫色的剪影，如同沉睡的巨兽。白日的酷热已然散去，空气中残留着沙砾的余温与耐旱灌木的淡淡苦香。 在这片静谧之中，一道银色的流星，正无声地划破天穹。 周浩伏在月影宽厚而温暖的背脊上，感受着气流掠过耳畔的呼啸。他紧贴着龙颈，银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流动着清冷的光泽，仿佛液态的秘银。从高空俯瞰，多恩的大地是一片无垠的、被星光照亮的赭红色画布，蜿蜒的绿血河如同一条镶嵌其中的翡翠丝带。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重心，月影心领神会，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巨大的双翼微微调整角度，开始降低高度，向着那片紫色山脉环抱中、绿洲旁隐约可见的庞大建筑群——阳戟城滑翔而去。他们的目标是那座最雄伟的、拥有巨大铜顶的堡垒，阳戟城的主堡，马泰尔家族的宫殿。 阳戟城并非沉睡。在蜿蜒如迷宫般的宫墙深处，有一处被高墙环绕的露天庭院，这里被称为“流水花园”的源头之一，也是历代马泰尔亲王寻求静谧的私密场所。庭院中央是一口古老的喷泉，泉水汩汩，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柑橘树和夜开花朵的浓郁香气。 道朗马泰尔亲王坐在轮椅中，身上裹着厚重的羊毛毯，尽管夜晚并不寒冷。他那张饱经风霜、刻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淡褐色的眼睛如同两口古井，深不见底。他似乎在欣赏喷泉，又似乎在等待什么。身边只有两名绝对忠诚、如同影子般的侍卫，站在远处的阴影里。 突然，喷泉的水声似乎被某种低沉的、来自天际的嗡鸣所掩盖。一阵不寻常的气流扰动庭院中的树木，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道朗亲王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庭院，月光被遮蔽。伴随着几乎听不见的、羽翼破风的轻响，一个庞然大物优雅而精准地降落在庭院中央的空地上，几乎没有激起尘埃。 是月影。它收拢起巨大的银翼，紫晶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扫视四周，带着一种古老生物特有的警惕与威严。它银色的鳞片在月光和远处宫灯映照下，流淌着非人间的华美光泽。 周浩从龙背上利落地滑下，落地无声。他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甲，风尘仆仆，但眼神清明冷静。他先是轻轻拍了拍月影的脖颈，示意它保持安静，然后才转向轮椅上的道朗马泰尔。 “马泰尔亲王，”周浩开口，声音平静，用的是流利的高等瓦雷利亚语，带着一种奇异的东方口音，“不请自来，冒昧打扰。我带来了龙石岛故人的问候。” 道朗亲王的目光缓缓从月影身上移到周浩脸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底深处，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龙！一条活生生的、银色的龙！以及这个能在深夜驾驭巨龙、悄无声息潜入他最深庭院的神秘东方人。 “龙石岛的故人……”道朗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磨砂，“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来自东方的消息了。尤其是……以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 他挥了挥手，那两名侍卫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退去，确保周围绝对无人窥探。 “看来，维斯特洛的夏天，真的要结束了。”道朗继续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那么，阁下，你和她，想要从多恩这片炙热的沙土中得到什么” 周浩走到喷泉边，掬起一捧微凉的泉水，洗去脸上的风尘。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身处自家花园。 “多恩的沙土本身，并非我们所求。”周浩转过身，水滴从他指缝间滑落，“我们寻求的，是沙土之下埋藏了十七年的仇恨，以及多恩长枪所代表的坚韧与力量。” 他直接切入核心：“坦格利安家族的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龙之母，即将归来。但她归来的目的，并非简单重复‘征服者’伊耿的道路。她要砸碎的是兰尼斯特家族及其盟友所维系的那个建立在背叛与屠杀之上的车轮。” 周浩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道朗的双眼：“红色婚礼，不过是这个车轮碾过的最新一道血痕。伊莉亚公主和她孩子们的惨剧，道朗亲王，您和多恩人民，真的能遗忘吗” 道朗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扶手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伊莉亚，他挚爱的妹妹，那是马泰尔家族心中永不愈合的伤口。 “遗忘”道朗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冰冷，让庭院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几分，“多恩人记性很好。但我们更懂得等待。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而不是飞蛾扑火。” “所以，我带来了机会。”周浩从怀中取出那枚丹妮莉丝赠予的黑龙铁戒指，戒面上的三头龙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龙之母需要真正的盟友，而非屈膝的臣属。她承诺，当新的黎明到来时，多恩将获得应有的尊重、公正，以及……清算旧账的权力。” 他向前一步，语气更加凝重：“但我们需要时间。丹妮莉丝需要时间彻底稳固东方，整合力量。而在这段时间里，多恩可以做的，远比公开举起叛旗更多。情报、物资、以及在关键时刻……从背后刺向狮子的致命一击。” 道朗沉默了，只有喷泉的水声潺潺。他审视着周浩，审视着那头安静得如同雕塑般的银龙，权衡着其中的巨大风险与前所未有的机遇。 良久，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多恩的长枪，不会轻易刺出。但我们可以成为你们在暗处的眼睛和耳朵。奥柏伦即将前往君临，他会亲眼见证狮子的统治是否真的固若金汤。” 他顿了顿，提出了条件：“但我要看到诚意。不是空泛的承诺。当丹妮莉丝舰队的身影出现在黑水湾，当多恩的敌人清晰地暴露在阳光下……那时，你才会看到沙蛇们露出真正的毒牙。” 周浩微微颔首：“很公平。那么，以此戒为信。当龙旗飘扬在维斯特洛的海岸线上时，便是我们并肩作战之日。” 一场关乎七国未来的秘密盟约，在这座星光照耀的多恩庭院中，无声地达成了。月影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表示认可的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