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概念，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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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曦删掉那条短信，像拂去一粒微尘。她没有时间恐惧，也没有精力猜测。天光微亮时，她给林薇发了条消息，拜托她帮忙带一套正式些的衣物和化妆品。她不能穿着皱巴巴的、沾染了咖啡渍的衣服去面对容景深和那些审视的目光。 林薇赶到公司时，被沈未曦苍白憔悴但眼神锐利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什么都没问，利落地帮她化妆，用粉底遮盖黑眼圈，用口红提亮气色，又帮她换上带来的浅灰色西装套裙。镜子里的沈未曦，虽然难掩疲惫，但挺直的脊梁和清冷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场。 “加油，未曦！”林薇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沈未曦点点头，抱起连夜打印装订好的方案，走向顶层的会议室。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王经理和设计部几位核心成员，还有几位容氏总部过来的人，个个神情严肃，带着大集团特有的审视目光。主位空着，显然是为容景深预留的。 沈未曦在末位坐下，将方案放在面前，双手在桌下交握，指尖冰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议室里的低气压几乎让人窒息。当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整时，会议室的门被准时推开。 容景深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比之前的灰色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但迫人的气势丝毫未减。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开始吧。”他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开场白。 王经理连忙示意汇报开始，按照顺序，先是市场部分析，然后是规划思路。轮到沈未曦时，会议室里所有的目光，包括那道最冰冷的视线，都聚焦到了她身上。 她站起身，走到投影仪前。灯光暗下，只有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开口时，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稳。 “各位领导，上午好。我将汇报关于‘云水间’项目的初步概念设计。”她顿了顿，目光迎向主位上的容景深，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我们跳出传统文旅项目追求奢华与功能的固有框架，尝试寻找地块独有的文化基因。”她切换ppt，画面出现古道的照片和诗人的诗句，“我们注意到项目地毗邻的这条被遗忘的古道，以及曾在此停留的诗人留下的精神印记。因此，我们提出的核心概念是——‘追寻失落的诗魂’。” 她开始阐述如何将诗意融入空间，如何用现代设计语言诠释古典山水意境，如何打造一条从喧嚣都市通往内心宁静的“归心之旅”。她从整体规划讲到景观节点，从建筑形态讲到室内氛围，逻辑清晰，言辞精准，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容氏高管们，渐渐坐直了身体，眼中流露出惊讶和思索。 沈未曦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构思里，暂时忘记了紧张，也忘记了台下那个决定她命运的男人。这是她的战场，是她用才华和心血构筑的堡垒。 “……我们最终要营造的，不仅仅是一个度假区，更是一处可供现代人安放精神、对话历史的诗意栖居地。”她做完最后陈述，微微鞠躬，“我的汇报完毕。”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王经理紧张地看着容景深，几个容氏的高管互相交换着眼神，低声交谈。 沈未曦站在光影里，等待着审判。 容景深终于停止了叩击桌面的动作。他抬起眼，目光如同鹰隼般锁住她，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样子。 “诗意栖居”他缓缓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调平缓，却带着千斤重量，“很浪漫的想法。” 沈未曦的心提了起来。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犀利，“容氏投入巨资，不是用来建造一个虚无缥缈的文人梦。市场需要的是回报，是具象的、可感知的奢华体验。你的概念，听起来很美，但落地性在哪里盈利点在哪里如何确保它不被更实际、更直接的竞争对手打败”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雹砸下，精准地打击在她方案最理想化的部分。 旁边一位容氏的高管适时补充，语气带着附和：“容总说得对。这个概念过于阳春白雪，恐怕难以吸引大众消费市场。而且，投资风险过高。” 沈未曦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她预想过会被质疑，却没想过会被全盘否定其商业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正准备开口反驳，阐述其中蕴含的差异化竞争力和对高端客群的吸引力。 容景深却似乎并不打算给她辩解的机会。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概念，驳回。” 四个字，如同最终判决，砸在沈未曦耳边，让她眼前微微发黑。 他看向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报复的快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基于商业逻辑的冰冷。 “三天。”他看着她，清晰地吐出新的指令，“给你三天时间，拿出一个更符合市场规律、更具商业价值的方案。如果做不到……”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语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离开了会议室。高管们紧随其后，留下一室压抑的寂静和面色各异的众人。 王经理张了张嘴，想对沈未曦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同事们投来的目光复杂，有同情，有惋惜，也有悄然松了口气的。 沈未曦独自站在投影仪前，屏幕上的“诗意栖居”四个字显得格外讽刺。她所有的努力，所有不眠不休的心血，在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化为乌有。 不是因为不够好，而是因为，他不允许她好。 她慢慢走回座位，收拾起那份被驳回的方案。纸张边缘有些卷曲，那是她反复摩挲翻阅的痕迹。她没有哭，甚至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沮丧，只是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宣纸。 她抱着那份沉重的、已经失去意义的方案，挺直脊背，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空旷，她的高跟鞋声回荡着，一声，又一声，敲打在冰冷的寂静里。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方案的否决。 这是容景深明确划下的界线。在他掌控的王国里，她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而她的抗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