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空荡与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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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曦离开了。 带着那个小小的纸箱，没有回头，消失在了容景深的视线里，也仿佛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抽离。 容景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或许是特助开车送他，或许是他自己浑浑噩噩地驾车回来，记忆一片模糊。他唯一清晰感受到的，是推开公寓门时，那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空荡和寂静。 以往，无论多晚，这里总会有一盏灯为她亮着，或者至少，有她存在过的气息。而现在，客厅一片漆黑，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空气中，连她常用的那款淡雅香氛的味道，都在迅速消散。 他踉跄着走进客厅，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沈未曦最后那句“可怜又可悲”，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抽打在他高傲的自尊和混乱的心上。 怒火并未完全熄灭，依旧在心底阴燃，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虚和恐慌。仿佛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走到酒柜前，甚至懒得再拿杯子，直接抓起一瓶开了封的威士忌，仰头猛灌。烈酒灼烧着喉咙和胃壁，带来短暂的麻痹，却无法填补那片不断扩大的空洞。 “为什么……”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滑坐在地，将脸埋入膝盖，发出痛苦而压抑的低吼，“为什么一定要走……” 是因为那些照片吗是因为他昨晚的失控吗 还是因为……她真的，早已心属他人 陆司辰温润含笑的脸庞和沈未曦平静决绝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嫉妒和猜忌的毒蛇再次抬起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不！他不能放她走！他绝不允许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一种偏执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猛地站起身，因酒精和情绪而步伐不稳地冲向了沈未曦住过的那间客房。 他要找到证据！找到她背叛他、或者至少能找到挽留她、威胁她的筹码！ 他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粗暴地拉开衣柜——里面空了一半，她带走了大部分衣物，只剩下几件他强行给她购置的、她几乎从未穿过的昂贵衣裙。他翻找抽屉，里面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梳妆台上，她常用的护肤品也消失了。 一无所获。 这种彻底的、干净的撤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言：她与这里，与他，再无瓜葛。 容景深心中的恐慌和暴戾越来越盛。他红着眼睛，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床底一个不起眼的、略显陈旧的扁平木盒上。那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与这间现代化公寓的格调格格不入。 他记得这个盒子。沈未曦似乎很珍视它，总是放在隐蔽的地方。他之前出于某种莫名的尊重（或者说是不屑），从未强行打开看过。 但现在，被妒恨和失去的恐惧逼到绝境的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一把将盒子拖了出来。盒子没有上锁，他颤抖着手，猛地掀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与陆司辰相关的任何东西。 只有一幅用柔软绒布仔细包裹着的画。 他怔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扯开了那层保护的绒布。 一幅油画，展现在他眼前。 画布上，是一个少女的侧影。她坐在窗边，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细腻柔和的颈部线条和微微卷曲的发梢。她低着头，似乎在看着手中的书，神情安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春的忧郁。 那是沈未曦。 是很多年前，尚未经历家族巨变，眼神还未变得如今日这般坚韧冷冽的沈未曦。画中的她，美好得如同一个易碎的梦。 而让容景深血液瞬间冻结、瞳孔骤缩的是——这幅画的右下角，有一个他熟悉到刻入骨髓的签名缩写：w.r. 温让（wen rang）！ 这是温让的画！ 他竟然为沈未曦画了这样一幅……充满了静谧爱意与温柔凝视的肖像画！ 她竟然如此珍而重之地保存着！藏在这样隐秘的盒子里，带在身边三年！ “轰——！” 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所有的思绪被炸得粉碎！ 三年前，她为了温让悔婚。 三年后，她珍藏着温让为她画的、如此私密的肖像。 那他容景深算什么！ 从头到尾，他是不是都只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一个她为了家族、或者为了别的什么原因，不得不虚与委蛇的对象！ 所以，她才能如此干脆地离开因为她心里，从来就没有他的位置！一直住在她心里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温让！ 这个认知，比看到她和陆司辰的“亲密照”更加致命！它彻底粉碎了他一直以来（哪怕是恨意）的立足点！ “啊——！！！” 容景深发出一声野兽般痛苦而绝望的嘶吼，猛地将手中的画狠狠摔在地上！画框的玻璃瞬间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碎片四溅。 他还不解恨，抬起脚，疯狂地践踏着那幅画，践踏着画中沈未曦安静美好的侧影，仿佛要将这代表着他彻头彻尾失败和耻辱的证据彻底毁灭！ “温让……沈未曦……你们……你们好得很！好得很啊！！”他一边疯狂地踩着，一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眼泪和怒火混杂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酒精、妒恨、被“背叛”的痛苦、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被爱过的绝望，在这一刻彻底淹没了他。 他最终力竭，颓然跪倒在一片狼藉中，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空荡的公寓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破碎的哽咽声。 那幅被毁坏的画，静静地躺在地上，画中少女的容颜在碎裂的玻璃和脚印下，显得支离破碎，如同容景深此刻的心。 误会，在这一刻，达到了无法挽回的顶峰。他认为自己找到了“铁证”，认定了沈未曦从未爱过他，一切都源于他对温让的“替身”。这致命的误解，将把他推向更深的偏执，也将为沈未曦的离开，蒙上更浓重的悲剧色彩。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幅画，以及温让留下它的真正原因，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只是此刻，被痛苦蒙蔽双眼的他，亲手将它撕碎，也亲手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微弱的可能，彻底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