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雨夜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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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为这间豪华却冰冷的公寓更添了几分寂寥。 沈未曦在自己客卧的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氤氲的水汽稍稍驱散了白日里的疲惫与心慌意乱。她穿着舒适的纯棉睡衣，用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被雨幕笼罩的、空无一人的街道。 容景深强制她入住这里，美其名曰“安全保障”，但她心知肚明，这更像是一场新型的、更密不透风的囚禁与较量。只是，这较量的界限，在方才那短暂的、关于他胃病的交锋中，似乎变得模糊不清。 她甩甩头，试图将那份不该有的心软甩出去。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出于基本的人道关怀，与他是容景深无关。 就在这时，书房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书本落地的声音。 沈未曦犹豫了一下。这间公寓很大，书房是容景深的绝对领地，她从未踏入过。但此刻，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她走了过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她轻轻推开门，看到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容景深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伏案工作，而是靠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闭着眼睛，眉心微蹙，似乎睡着了。他的膝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精装书，脚边的地毯上，还掉落了一本。 他褪去了白日里西装革履的凌厉，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侧脸轮廓，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易碎的脆弱感。 沈未曦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 她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书房的陈设上。一整面墙的书柜，塞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另一面墙上，却挂着一幅与整个空间格格不入的画。 那是一幅油画，画的是一片燃烧的晚霞，色彩浓烈得近乎悲壮，笔触间充满了澎湃的生命力与某种不羁的自由感。 沈未曦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画风……她太熟悉了。是温让的风格。 温让死后，他的画作大部分都被容家处理了，容景深这里，怎么会有一幅而且，还被挂在了如此私密的书房里 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过往的怀念，有对容景深此举用意的猜测，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他恨温让，不是吗恨他“夺走”了她，恨那场“背叛”。那保留这幅画，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记住仇恨还是……另有隐情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始在书架上搜寻，仿佛想从这些冰冷的书籍中，找到一丝关于温让，关于过去真相的蛛丝马迹。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书架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与周围精装书籍风格迥异的、略显陈旧的素描本。 鬼使神差地，她蹲下身，轻轻将它抽了出来。 素描本的封皮已经磨损，带着岁月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画的是一些建筑速写、风景草稿，笔触青涩却充满灵气。她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直到中间部分，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一页上，画的是一个少女的侧影。她坐在窗边，阳光洒在她微微卷曲的发梢，神情安静，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 那是她。 是很多年前，尚未经历家族巨变，还未被派去接近容景深时的沈未曦。 画这幅画的人，是温让。 沈未曦的手指微微颤抖。她记得那个下午，在温让的画室里，他让她当模特，说要把阳光和她的影子一起留下来。那时，他们之间是纯粹的友谊，是黑暗中相互取暖的伙伴。 容景深怎么会拥有这本素描本温让视若珍宝的东西，怎么会在他这里 她继续往后翻，心跳越来越快。后面还有一些她的速写，或笑或嗔，都是她早已遗忘的、青春的模样。直到最后一页，那不再是素描，而是一张用钢笔潦草写下的字条，被小心翼翼地对折着，夹在里面。 沈未曦展开字条，上面是温让那熟悉的、带着艺术体飞扬的字迹，只有短短一行： 【“阿深，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帮我守住这片晚霞，还有……她。”】 轰隆——！ 窗外适时地响起一声惊雷，炸亮了昏暗的雨夜。 沈未曦如同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手中的素描本几乎拿不稳。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守住这片晚霞”……是指墙上那幅画吗 “守住……她”……是指她，沈未曦吗 温让在什么时候，对容景深留下了这样的话他早已预感到自己会出事他把她，托付给了容景深 所以……容景深后来的接近、追求，甚至那场最终破裂的婚约，背后难道不仅仅是家族利益和一场她自以为是的“任务”这其中，是否也掺杂了……他对温让的承诺 无数个问号像潮水般涌向沈未曦，冲击着她三年来固有的认知。她一直以为，容景深对她的恨，源于被背叛的骄傲和自尊。可如果，他最初是因为兄弟的托付才注意到她，那后来的爱恨纠葛，又算什么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如同这雨夜的寒气，自身后陡然响起。 沈未曦骇然回头，只见容景深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站在她身后，眼神锐利如刀，里面没有丝毫方才的疲惫脆弱，只剩下被侵犯领地般的震怒与寒意。 他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素描本，那眼神，像是要将它，连同她，一起焚烧殆尽。 沈未曦下意识地将素描本合上，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什么至关重要的证据。她迎上他冰冷的视线，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微颤： “容景深，温让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雨声哗啦，敲打着寂静的夜。 书房里，暖色的灯光下，两人对峙着，中间横亘着逝去的温让，和一本突然出现、可能颠覆所有恨意基础的陈旧素描本。 过往的坚冰，在这一刻，被撬开了一道细微却深刻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