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评审会的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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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评审会的通知来得猝不及防，比原定计划提前了整整一周。邮件由总裁办直接发出，措辞冰冷，不容置疑。 沈未曦看着邮件，心沉到了谷底。方案虽然有了关键数据支撑，但很多细节还未来得及打磨，整体呈现也远未达到她理想中的状态。容景深突然提前会期，用意再明显不过——他不想给她任何准备充分的机会，要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未曦姐，怎么办我们……我们还没准备好……”夏晚看着邮件，小脸煞白，声音带着哭腔。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努力，似乎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 沈未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拍了拍夏晚的肩膀，声音嘶哑却坚定：“慌什么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 说是听天由命，但她眼底那簇火苗却烧得更旺。她不会坐以待毙。 接下来的几天，她和夏晚进入了最后的冲刺。压缩睡眠，简化流程，只保留最核心的逻辑和最具冲击力的呈现。沈未曦几乎榨干了自己最后一丝精力，将所有的智慧和韧性都倾注到这份仓促应战的方案中。 评审会当天，会议室里座无虚席。除了项目相关的各部门负责人，还有几位总部的高管，气氛凝重。容景深坐在主位，面无表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规律的轻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王经理坐在一旁，额头冒汗，时不时用纸巾擦拭。 沈未曦带着夏晚走进会议室时，能感觉到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如同探照灯，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放大检视。她穿着那身唯一的藏青色西装，脸色苍白，但背脊挺得笔直，眼神沉静如水。 她走到投影仪前，夏晚紧张地跟在她身后，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和备用资料。 “容总，各位领导，大家好。下面由我汇报关于‘云水间’二期精品酒店的概念设计方案。”沈未曦开口，声音因为连日熬夜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 她切换ppt，开始阐述。 她没有时间渲染气氛，也没有精力去做华丽的铺垫，只能单刀直入，用最精炼的语言，最扎实的数据，最核心的创意，去冲击在座所有人的感官。 她展示了那份来之不易的市场数据分析，精准定位了目标客群；她抛出了“新东方摩登”的核心概念，用经过反复推敲的效果图，展示了如何将传统元素与现代奢华、自然生态完美融合；她甚至大胆地提出了一个与当地非遗工艺合作、打造独一无二客房体验的构想，这超出了单纯的设计范畴，带有了社会价值和品牌营销的考量。 整个汇报过程，逻辑清晰，重点突出，虽然少了些圆滑与铺垫，却多了一种破釜沉舟的锐气和不加修饰的力量。 夏晚在一旁配合着切换幻灯片，手心里全是汗，但看着沈未曦在强压下依然条理分明、侃侃而谈的样子，心里也莫名安定了几分。 台下的人，表情各异。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微微颔首，也有人，比如那位总部设计总监，依旧面带不屑。 而容景深，自始至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看着屏幕，看着沈未曦，眼神深邃得像海，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那偶尔停顿的、敲击桌面的手指，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汇报结束，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沈未曦微微鞠躬：“我的汇报完毕，请各位领导指正。” 她站在那里，等待着审判。手心因为紧握而满是湿冷的汗。 王经理看了看容景深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个方案……嗯，思路还是很清晰的，特别是对市场的分析，很到位。那个非遗合作的点子，也很有新意……” “新意”总部设计总监冷哼一声，打断了王经理的话，“我看是异想天开！非遗工艺成本怎么控制品质如何保证工期会不会被无限拉长这些都是现实问题！不能为了标新立异而忽略最基本的商业逻辑！”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砸在沈未曦刚刚构建起的脆弱的信心上。 “总监说得有道理，”另一位高管附和道，“想法是好的，但落地风险太高。我们容氏做项目，首要的是稳妥。” “而且这个设计风格，还是太过……小众了。”又有人补充，“‘新东方摩登’，听起来不错，但市场接受度如何能不能带来预期的投资回报” 质疑声接踵而来，大多集中在方案的“风险”和“小众”上。显然，在容景深无形的态度影响下，没有人愿意为一个“失宠”且备受争议的员工和她那看起来有些“出格”的方案冒险背书。 沈未曦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预想过会被刁难，却没想过所有的努力，在这些人根深蒂固的保守和揣摩上意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局面几乎一边倒地向不利方向滑去时，一个温和却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倒觉得，沈设计师这个方案，很有价值。” 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转向发言的人——战略部的周铭。他不知何时坐在了会议室的角落，此刻正微笑着看向众人。 “容氏未来的发展，不能只停留在‘稳妥’和‘主流’上。”周铭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云水间’项目本身就是一个尝试，尝试打造标杆。标杆的意义在于差异化，在于引领，而不是跟随。沈设计师提出的‘新东方摩登’概念，恰恰提供了这种差异化竞争的可能。” 他看向那位设计总监：“至于非遗合作的成本和品质问题，我认为可以通过与可靠的机构合作、建立标准化流程来解决。这不仅是成本，更是项目的亮点和独特的品牌资产。战略部近期也在研究文化赋能商业的模式，沈设计师的构想，与我们的一些研究方向不谋而合。” 他又看向其他高管：“关于市场接受度，我认为我们或许低估了高端客群对独特文化体验和精神需求的追求。这份市场数据，”他指了指屏幕，“也支撑了这一判断。” 周铭的发言，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直接从战略高度肯定了沈未曦方案的价值，瞬间将那些基于保守和风险的质疑化解于无形。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寂静，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几位高管交换着眼神，显然在重新评估这个方案。 沈未曦震惊地看着周铭。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此明确、如此有力地站出来支持她。那封石沉大海的邮件，那份“意外”的数据……难道都是为了此刻 她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的容景深。 他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那是一种极致的冷，眼神锐利如刀，先是扫过周铭，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寒与警告，然后，那目光沉沉地落在了沈未曦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有被挑衅的震怒，有对她竟能引来外援的审视，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暗流。 他没有对周铭的发言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缓缓站起身。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容景深的目光依旧锁着沈未曦，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方案，搁置。” 四个字，没有任何解释，不容任何置疑。 他直接否决了周铭的支持，也碾碎了沈未曦所有的努力。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迈着冰冷的步伐，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留下一室死寂，和站在投影仪前，脸色血色尽失、摇摇欲坠的沈未曦。 猎杀，完成。 而他甚至没有亲自出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沈未曦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 周铭看着她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悄然离开了会议室。 王经理擦着汗，走过来，想安慰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夏晚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沈未曦却笑了。那笑容苍白，空洞，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在容景深的王国里，她的生死，她的价值，从来都不由她的努力或才华决定。 只由他一人之心。 而他的心，是万年不化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