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巧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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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独自撑伞，继续走向碎玉轩的路。 脚步踏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她的心不再像刚才那般纷乱迷茫。 经过这一夜的守护和方才那意外的一瞥，她更加清晰地知道了自己所要守护的是什么，也隐约窥见了，在这充满算计和倾轧的深宫之中，情感或许并非只有一种固定的模式。 它可以有宜修与世兰那样隐秘而坚韧的羁绊，也可以有她与眉庄这样彼此支撑、祸福与共的知己之情。 而就在前方不远，雨幕的尽头，世兰正献宝似的打开那个一直提着的食盒，里面是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她“贪嘴”非要吃的酒酿圆子。她舀起一勺，非要送到宜修唇边让她也尝尝。 宜修蹙着眉，略带不耐地侧头躲开，世兰却不依不饶，举着勺子锲而不舍地追着。 最终那勺圆子是否如愿喂了进去，还是被宜修无奈地挡开，抑或是落入了世兰自己笑嘻嘻的口中 这其中的甜蜜与纠缠，唯有这清晨缠绵的雨丝，和那渐行渐远的青罗伞下的方寸天地，得以知晓了。 时间倏忽而过，夏过去了。 秋意渐浓，御花园里的荷花已然开败，只余残枝听雨。养心殿内，雍正批阅奏折间歇，苏培盛照例禀报后宫事宜，提及华贵妃近日依旧“静养”，身子“时好时坏”。 雍正执笔的手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那日去翊坤宫时，世兰那副死气沉沉、言语无味的模样。曾经的明艳鲜活，如同这御花园的残荷，早已凋零殆尽。他心中最后一丝因旧情和年家而起的、微末的挂念，也终于消散。 “既如此，便让她好生将养着吧。无事不必外出，也不必常来请安了。” 他语气平淡，如同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应份例，依旧按贵妃制供给，不得怠慢。” 这道口谕，看似优待，实则等同于将年世兰彻底圈禁在翊坤宫，恩宠尽断，只保留一个虚名。苏培盛心领神会，知道华贵妃这道风景，在皇上心里是彻底翻篇了。 口谕传到翊坤宫，世兰正对着窗外一株将开未开的菊花出神。听完颂芝战战兢兢的回禀，她脸上非但没有失落，反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知道了。” 她摆摆手，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轻快，“这样最好，清静。” 她终于不用再勉强自己去应付那个让她感到窒息和虚伪的男人了。这道无形的囚笼，于她而言，却是真正的解脱。她的世界，从此可以更小，小到只装得下景仁宫那一方天地。 她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如何将翊坤宫布置得更合娘娘的心意，哪些角落可以摆上娘娘喜欢的书，哪些窗口能看到最美的月色，方便娘娘来时赏玩。 甄嬛得知皇帝对世兰的处置，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她如今圣眷渐稳，却愈发觉得这恩宠虚浮。她将更多心思花在经营与眉庄的关系上。 沈眉庄病愈后，两人走动愈发频繁。甄嬛常将自己得的赏赐分与眉庄，或是寻些有趣的玩意儿与她解闷。闲月阁成了甄嬛除了碎玉轩外最常去的地方。两人或是对弈品茗，或是赏花论诗，有时甚至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各看各的书，空气中流淌着无需言语的默契与安宁。 这日，眉庄绣着一方帕子，忽然轻声道：“嬛儿，如今你圣眷正浓，更要处处小心。皇后娘娘……心思深沉，不可不防。”她虽不参与争斗，却看得分明。 甄嬛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眉姐姐放心，我心中有数。在这深宫之中，唯有姐姐这里，才是我真正可安心之处。”她的话意有所指，眉庄抬眸看她，两人目光交汇，俱是了然。其中一种超越寻常姐妹情的依赖与信任，在悄然滋长。 宜修对世兰被变相禁足的结果十分满意。这正在她的计划之内。如今世兰彻底成为她的笼中鸟，再无外界干扰，可以完完全全属于她。 她并未因此就频繁召见世兰，反而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有时世兰巴巴地跑来，她或以处理宫务为由让其等候，或只是淡淡说几句话便打发她回去。她要让世兰习惯这种“等待”和“不确定性”，让她对自己的每一次“恩赐”都更加渴望和珍惜。 世兰起初有些委屈，但每次见到宜修，那点委屈便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和依恋。她像一只被驯化得极好的宠物，已经习惯了主人的节奏，并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主人一身。 这日傍晚，宜修心情不错，终于允了世兰留下用晚膳。膳后，世兰赖在暖阁不肯走，非要给宜修捶腿。她手法笨拙，却极其认真，一边捶一边絮絮叨叨说着翊坤宫里的琐事，哪盆花开了，读了什么有趣的话本。 宜修闭目养神，并未阻止，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烛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世兰看着看着，便忘了捶腿，痴痴道：“娘娘，您真好看……” 宜修睁开眼，对上她那毫不掩饰的、充满爱慕的目光，心中一动。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世兰的脸颊，感受到那细腻肌肤下的温热。 “油嘴滑舌。”她语气淡淡，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纵容。 世兰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满足地喟叹：“臣妾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一刻的温情，如同秋夜里的暖炉，驱散了深宫的寒凉。但宜修深知，这温情是建立在绝对掌控的基础之上的。她享受这种掌控，也享受世兰全然依赖带来的满足感。 前朝方面，因西北渐稳，年羹尧旧部也被岳钟琪逐步消化整编，皇帝对“年党”的疑虑进一步减弱。加之皇后近期“安分守己”，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主动提议削减用度以充国库，应对灾情，颇得皇帝几句赞许。 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朝廷上下，仿佛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期。 然而，真正的弈棋者都知道，平静之下，往往是更汹涌的暗流。 宜修在等待，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将四阿哥弘历正式推到台前，也等待着自己布下的其他暗棋，发挥关键作用。 秋风吹落满庭黄叶，看似万物萧瑟，却也是在为来年的新生积蓄力量。紫禁城的故事，远未到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