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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城的黎明，是在一种极度压抑的寂静中被打破的。 北方地平线上传来的闷雷声，已经从若有若无变得清晰可闻，甚至连脚下的大地，都开始传来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震颤。那是二十万铁蹄共同敲击大地所带来的恐怖共鸣。 城头上的士兵们，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呼吸也粗重了几分。即便训练有素，即便士气高昂，但当真正面对如此规模的敌人时，源自本能的紧张依旧难以完全消除。 刘睿再次登上了朔风城的北面主城楼。他依旧身着玄色常服，仿佛不是来指挥一场决定北疆命运的大战，而是来巡视自家的庭院。他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力量，感染着周围的将士。 霍去病、赵千钧、韩猛、公输衍等核心将领均已在此。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北方那片被尘土和晨雾笼罩的区域。 “王爷，胡人先锋已在三十里外停下，正在我昨日预估的那片开阔地扎营。”赵千钧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刘睿微微颔首，并未看向赵千钧，而是对公输衍道：“公输先生，让我们的‘眼睛’，看得更远些。” “遵命！”公输衍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他亲自从旁边一个衬着柔软丝绸的木匣中，取出了两件黄铜与水晶打造的事物——正是那量产后的“千里镜”。 他将其一恭敬地递给刘睿，另一架则递给了主将赵千钧。 刘睿接过这沉甸甸的精密造物，熟练地拉开镜筒，将目镜一端凑近眼前，调整着焦距，向北方望去。 刹那间，原本模糊的远方景象，被猛地拉近到眼前！ 原本只是天地交界处一条蠕动的黑线，此刻清晰地化为了无数攒动的人头、飘扬的旗帜、以及正在被驱赶下马，开始卸下物资、搭建营帐的胡人士兵。他甚至能看清一些骑兵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看到他们皮袄上沾染的污渍，看到营地里刚刚升起的、为数不多的几缕炊烟。 这感觉，如同神灵俯视人间，洞若观火。 “好东西。”刘睿放下千里镜，由衷赞道，“公输先生，此物于大军而言，胜似千军万马。” 公输衍激动得脸色泛红，躬身道：“全赖王爷点拨，属下只是依循格物之理罢了。” 赵千钧也正通过千里镜仔细观察着，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口中低声念着：“……营帐布局松散，左翼多为皮帐，杂乱无章，应是附庸部落，战力参差，军纪不严……中军已开始树立金狼大纛，营盘稍显规整，是秃鲁花的本部精锐……右翼还在清理地面，动作迟缓，看来昨夜赶路甚是疲惫……” 他一边观察，一边结合之前天罗地网送来的关于胡人各部落关系、秃鲁花用兵习惯的情报，在脑海中飞速构建着敌营的立体图像。 韩猛和霍去病在一旁看得心痒难耐。韩猛忍不住道：“老赵，你看完了没也让俺瞧瞧这稀罕物！” 赵千钧这才有些不舍地将千里镜递给早已伸着大手的韩猛。 “我的亲娘哎！”韩猛刚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怪叫，差点把千里镜丢出去，他猛地放下镜筒，揉了揉眼睛，又赶紧举起来再看，嘴里啧啧称奇，“神了！真他娘的神了！那胡崽子鼻子眼睛都快看清了！这要是用来瞄着他将领射……” 霍去病虽未说话，但接过千里镜后，那双锐利的眼睛也是猛地一亮。他关注的焦点与赵千钧不同，他更注意胡人骑兵的马匹状态、他们弓箭的悬挂位置、以及那些看似散漫的游骑哨探的活动规律。这对于他日后可能率领骑兵出击，至关重要。 “王爷，”赵千钧不再依赖千里镜，转身指向城楼内早已准备好的巨型沙盘，拿起几面代表不同部队的小旗，“情况已基本明朗。秃鲁花扎营于此，其意图十分明显：利用兵力优势，明日一早，便从正面及左右两翼，同时发动猛攻，企图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摧垮我军城防。”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代表胡人大营的位置重重一点。 “观其营盘布置，左翼（我军视角的右翼）最为薄弱，应是仆从军，士气不高。秃鲁花本人及其本部精锐居于中军。其首波攻击，极大可能会以仆从军进行试探性进攻，消耗我军箭矢滚木，同时以本部精锐猛攻我城门及一段城墙，寻找突破口。” 刘睿看着沙盘，问道：“你的应对之策是” 赵千钧胸有成竹，将几面代表北疆守军的小旗精准地插在沙盘相应的位置上：“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首先，命令右翼城墙（对应胡人左翼）守军，在接敌初期，可表现出‘慌乱’与‘力不从心’，弩箭发射频率稍缓，滚木礌石投放略显犹豫，给胡人仆从军一种‘此处可破’的错觉，引诱其投入更多兵力，甚至可能引得其中军忍不住派兵加强此路攻势。” “其二，中军正面防御，则由韩猛将军亲自坐镇，以神机弩和重弩为主，配以雷火车，给予秃鲁花本部迎头痛击！要打，就打他最硬的那颗牙！务必在第一次接触中，就将其最强的冲锋势头打下去！挫其锐气！” 韩猛一听，立刻拍着胸脯：“没问题！老子正想会会那秃鲁花！” “其三，”赵千钧看向霍去病，“霍将军的骑兵，养精蓄锐，隐蔽于内城马道。若胡人右翼（对应我军左翼）因久攻不下或见中军受挫而出现动摇，或其攻城部队与后方营地脱节，便是将军率领铁骑，自左侧瓮城突然杀出，拦腰截断其攻城部队的绝佳时机！” 霍去病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就等这一刻。” 刘睿听完，目光扫过沙盘上敌我双方的态势，缓缓点头：“善。” 赵千钧的谋划，完全契合他“敲山震虎”的战略意图。不仅要守住，更要通过精准而凶狠的反击，让胡人明白，这座朔风城，是一块他们啃不动，甚至会崩掉满口牙的铁板！ “情报、视野、战术，皆在我手。”刘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战，我军已先胜一筹。诸位，依计行事。” “末将（属下）遵命！” 众将轰然应诺，斗志昂扬。 刘睿再次举起千里镜，望向北方那喧嚣的胡人大营。透过冰冷的水晶镜片，他看到的不仅是敌人的兵马粮草，更看到了他们因傲慢而产生的破绽，因内部纷争而潜藏的裂痕。 他知道，此刻在胡人大营里，秃鲁花或许正在大口喝酒，畅想着破城后的烧杀抢掠，根本不会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已在数十里外，被一双来自未来的“猎鹰之眸”，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便是科技与信息带来的降维打击。 这，也是他刘睿，为这个时代带来的，第一声惊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