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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杀机暗藏。 林晚昭提裙疾行,身影在回廊的阴影中一闪而过,如一只被惊动的夜鸟。 老秦的炭圈标记,沈知远的加急密报,两道讯息如催命符般在她心头交织,都指向同一个令人心悸的结论——王氏的耐心已经耗尽,今夜,便是她焚毁罪证,彻底封死一切翻盘可能的时刻。 藏书阁,林家重地,此刻却死寂得反常。 林晚昭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贴近窗棂,借着月光朝里望去。 预想中王氏亲信鬼祟的身影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幕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景象。 阁楼中央,平日里将祖宗典籍视若性命的老仆林忠,正孤零零地跪在存放田契账册的紫檀木架前。 他佝偻的背影在微弱的火光中颤抖,手中一支燃烧的火折子,正缓缓伸向一卷已经泛黄的账册。 “不要!”林晚昭心胆俱裂,再也顾不得隐藏,猛地推开虚掩的阁门,带起一阵寒风。 风声惊动了林忠,他却并未回头。 火折子上的火苗“噗”地一声,舔上了干燥的纸页,火舌瞬间贪婪地向上蔓延,将“林氏田产总账”几个墨字烧成了扭曲的灰烬。 “忠伯!你疯了!”林晚昭疾步冲上前,伸手欲夺那卷燃烧的账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火苗的瞬间,林忠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一向浑浊昏聩的老眼,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倒映着跳动的火焰,也倒映着林晚昭不敢置信的脸。 他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小姐……来不及了……老奴……已经晚了……”他看着火光中迅速化为灰烬的账册,眼中流露出一丝诡异的解脱,“契书……已经烧了大半……”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身体向前倾了倾,声音压得更低,快得像是在与死神赛跑:“地窖……铁箱……钥匙在西跨院屋檐下的……雀鸟衔环里……”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尚未燃尽的火折子扔进了身旁堆积的旧书卷中。 干燥的故纸遇火即燃,火势轰然暴涨,橙红的火舌如毒蛇般瞬间吞噬了他半个身子! “忠伯!”林晚昭凄厉地喊道。 林忠伏倒在熊熊烈火之中,身体被高温灼烧,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可就在这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一句轻如游魂的气音,却精准无比地钻入了林晚昭的耳中,像一枚淬毒的钢针,钉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她改了遗嘱……田产归庶……嫡系……断嗣……” 火势彻底失控,浓烟滚滚,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支撑阁楼的梁柱被烧得噼啪作响,随时可能坍塌。 林晚昭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分不清是因为烟熏还是悲恸。 她不能就这么离开! 忠伯以命相护的东西,绝不能就此化为乌有! 她强忍着肺部的灼痛,用袖子捂住口鼻,猛地扑向那还未被大火完全吞噬的书架残骸。 她不顾一切地在滚烫的灰烬中疯狂翻找,指尖被灼得起泡,她却毫无所觉。 终于,她触到了一卷半焦的文书。 她拼死将那半卷文书从火中扒出,紧紧抱在怀里,滚烫的温度烙印在胸口。 借着火光,她依稀能辨认出上面残存的字迹——“林氏嫡长女昭……婕妤,承……田庄三处,铺面十二间……”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嫁妆!是母亲亲笔拟定的遗嘱! 她心头一震,正想继续寻找那所谓的“地窖铁箱”,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纷杂急促的脚步声。 “快!火光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抓住那个纵火的妖女!” 王氏尖利刻薄的声音划破夜空。 她带着一众家丁仆妇,手持灯笼水桶,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火场边缘、满身狼藉的林晚昭。 “好个歹毒的妖女!竟敢深夜闯入藏书阁,纵火焚毁我林家百年祖典!”王氏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厉声喝道,仿佛早已排练了千百遍。 林晚昭此刻百口莫辩,她没有去看王氏那张虚伪的脸,只是将怀中那半卷残契贴得更紧。 她知道,这半卷残契,是她翻盘的唯一希望! “轰隆——” 头顶一根烧得焦黑的横梁再也支撑不住,带着呼啸的风声断裂砸下! “小姐小心!” 林晚昭只觉一股巨力将她推开,是绿枝! 她下意识地翻身滚开,险险避过了致命的主梁,右肩却被一截飞溅的断木重重击中! “咔嚓!”一声脆响,剧痛如闪电般传遍四肢百骸,仿佛骨头都被生生砸裂。 就在这剧痛攀至顶峰,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一股奇异而磅礴的力量在她脑海中骤然爆发! 林忠临死前三刻钟的景象,如同被人用最锋利的刀,一笔一划地深刻进了她的脑海! 画面里,林忠正颤抖着手整理书卷,王氏的心腹赵嬷嬷走了进来,将一个沉甸甸的银锭塞进他的袖中,那银锭的冰冷触感,仿佛是林晚昭亲手接到。 赵嬷嬷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老东西,主母说了,这火你非点不可。火一起,我们就说你年老疯癫,失手纵火。你若不从,你那在乡下病得快死的孙子,可就真没救了。” 林忠浑身一颤,老泪纵横,他拒绝了。 画面一转,林忠趁赵嬷嬷不备,将一卷薄薄的文书塞进了书架下的地砖暗格,那是王氏伪造的“阴阳契”副本! 最后,是王氏站在阁楼阴影里的冷笑,她的声音淬着剧毒,清晰如昨:“烧吧,烧干净点。火能烧尽一切纸张,自然也能烧尽一切罪孽。只要证据没了,谁还会相信一个死人说的话” 画面是如此的清晰,连林忠面前那座青瓷香炉上的三道裂纹,以及炉口东南角那个月牙形的缺口,都看得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氏不仅要毁掉遗嘱,还要让忠伯背上纵火的罪名,死后都不得安宁! “雀鸟……衔环……”林晚昭在昏死前的最后一刻,用尽全身力气,咬着嘴唇,将这最后的线索烙印在灵魂深处。 次日,林家宗祠,气氛肃杀。 林家族长,也是林晚昭的大伯林守义,须发皆张,一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嗡嗡作响:“无法无天!焚毁祖宗典籍,此乃大逆不道之罪!按族规,当即刻逐出宗祠,永不录入族谱!” 王氏跪在一旁,用帕子拭着眼角,哭得梨花带雨,声声泣血:“大伯明鉴啊!此女心肠何其歹毒!她深夜闯入禁地,一把火烧了我林家百年的根基!若非我发现得及时,带着家丁奋力扑救,恐怕连太老爷的牌位都要化为灰烬了啊!” 满堂的族老宗亲议论纷纷,看向堂中那个孤零零跪着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与愤怒。 林晚昭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右臂用绷带吊在胸前,脸色因失血和剧痛而惨白如纸。 她缓缓抬起头,迎着满堂的指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纵火者,并非是我。”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众人,如两道寒冰利箭,直刺王氏。 “是王氏,为了杀人灭口!” “一派胡言!”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妖女疯了!” 满堂哗然,斥责声此起彼伏。 王氏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我待你视如己出,你……你怎能如此污我清白!” 林晚昭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她缓缓闭上双眼,那夜刻入脑海的画面再次浮现。 她以血为引,以念为媒,将林忠的最后所见,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 “昨夜三更二刻,王氏的亲信赵嬷嬷进入藏书阁。她从袖中取出一锭五两的银锭,置于忠伯面前的书案上。忠伯拒绝了,赵嬷嬷便冷笑着威胁,说‘主母说了,火一起,就对外宣称你年老疯癫,失手纵火’。” 她的声音在庄严肃穆的宗祠中回响,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上。 赵嬷嬷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林晚昭继续道:“忠伯面前的青瓷香炉,因年久失修,炉身有三道清晰的裂纹,炉口东南角,有一处形如月牙的缺瓷——”她猛地睁开双眼,眸光锐利,“这与今日从火场中清理出来的香炉残片,是否分毫不差” 此言一出,负责清理火场的管事浑身一震,骇然地望向林守义。 林守义心头巨震,他猛地看向身边案几上摆放的证物,那正是从灰烬中扒出的香炉残骸。 他颤抖着手伸过去,众人也纷纷伸长了脖子。 果然,三道裂纹清晰可见,那个月牙形的缺口,与林晚昭的描述严丝合缝,吻合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林守义的手剧烈地一抖,身旁的茶盏“当啷”一声摔落在地,跌得粉碎。 满堂死寂。 林晚昭从地上缓缓站起,右臂的伤口因这个动作而再次撕裂,鲜血迅速渗出,染红了半幅素白的衣衫。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冷冽的目光死死锁定脸色煞白的王氏。 “你说我焚毁祖典,可我却能说出大火燃起前的每一个细节。你说忠伯疯癫,可他临终前却拼死也要告诉我一句——‘雀鸟衔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那地窖铁箱的机关锁,是早年间府上请来的巧匠‘老柯’所制。而打开它的钥匙,就藏在西跨院那座废弃假山屋檐下的铜雀口中!” 她向前一步,带血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气势凌人。 “若我所言有半句虚假,此刻便可派人去验!若真有那只铁箱,不知箱中所藏的,可是你与外人私下签订,意图侵吞我林家家产的‘阴阳契’” 王氏如遭雷击,整个人晃了晃,指着林晚昭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林晚昭不再看她,也不再看满堂震惊的族人。 她拖着受伤的身躯,一步一步,走下宗祠的台阶。 每一步,肩头的伤口都渗出更多的鲜血,在身后青石板上留下点点猩红的印记。 她的脚步顿了顿,抬眼望向阴沉的天空,脑海中回响起林忠临终前关于“老柯”的描述。 是的,钥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难关,是那个锁。 风吹过她苍白的脸,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也吹散了片刻的迷惘。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