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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庄的草席硌得后腰生疼,林晚昭蜷着腿坐在角落,蒙眼的黑纱被夜风吹得轻颤。 她原以为没了影子,世界会像被墨汁浸透的绢帛般混沌,可此刻耳畔翻涌的,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不是言语,是情绪。 恐惧像冰锥扎进耳骨,那是被程砚之香阵困住的学子亡魂;悔恨裹着铁锈味涌上来,该是哪个被灭口的仆役;最尖锐的那缕执念刺得太阳穴突突跳,定是悬在学宫檐角喊“还我影”的那道。 她攥紧母亲留下的翡翠簪,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原来亡魂从不说谎,他们的情绪就是最直白的证词。 “晚昭” 沈知远的脚步声在三步外顿住,林晚昭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擦眼睛。 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焦纸在指缝间簌簌响:“这行字......是你影子烧出来的” 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焦纸边缘,那抹残温突然烫得慌。 不是火灼的热,是某种活物般的震颤,像有人隔着纸在叩门。 林晚昭将翡翠玉佩按上去,冰凉的玉贴着火纸,耳畔嗡鸣骤止—— “地宫三重门,香引九幽魂......燕字刻底匣......” 是心音。 不是用耳朵听,是用被烧空影子的那处空白。 她猛地睁眼,黑纱下的眼尾发红:“有人用特制熏香操控亡魂,地宫早不是安魂的地方,是养傀的阵。” “砰”的一声闷响。 守碑哑仆不知何时跪在她脚边,布满老茧的手在积灰的地面划出深痕。 林晚昭垂眸,三层地宫的轮廓在尘土里渐显,最底层石门上,他用指甲抠出个展翅的燕形符印。 “程砚之......”她倒抽冷气。 前日在学宫听他讲《礼记》,那袭月白儒生长衫的袖口,暗纹正是这燕形。 翡翠簪在掌心转了个圈,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地宫图中枢。 幻影腾起时,沈知远倒吸了口凉气。 半空中浮着群素衣学子,他们跪在地宫前,头顶飘出淡金色的影丝,被三尊青铜香炉鲸吞。 林晚昭盯着那些影丝,喉头发紧:“他不止炼活人的影,还借地宫香阵反哺亡魂......这些被香养着的死士,怕是比活人更听话。” “你烧了影,却留下心火。” 沙哑的嗓音像碎瓷片擦过耳膜。 林晚昭转头,无影乞儿不知何时立在门后,枯树皮似的手搭在她肩头。 他的影子本就该是一团混沌,可此刻连混沌都淡得像要化在夜里:“我能带你去地宫入口,但你得应我——若见无影之尸,莫要回头。” 林晚昭解下颈间玉佩,系在乞儿腕上。 玉坠碰着他骨节发出轻响:“你替我走影路,我替你问天命。”乞儿浑浊的眼突然亮了一瞬,像极了她小时候在义庄见过的,被雷火劈断的老松最后那簇火苗。 “知远。”她转身按住沈知远肩膀,指尖掐进他锁骨。 方才用新异能扫过他影子时,那抹淡青咒纹刺得她眼眶发酸:“程砚之在你影里种了‘顺’咒,下次见面......”她喉结动了动,“你会亲手锁死自己的记忆。” 沈知远抓住她手腕,掌心烫得惊人:“我跟你去。” “不行。”林晚昭抽回手,退到门边。 夜风卷着雾灌进来,吹得残烛噼啪作响:“你留在义庄,等哑伯回来。”她看向始终垂首的守碑哑仆,哑仆重重叩了个头,抄起门后的铁铲转身出去——他要去断后,用守墓人最笨的法子,替他们拖慢追兵。 夜雾漫过脚踝时,林晚昭才发现这雾不对。 不是普通的湿冷,是带着沉水香的甜腻,像程砚之书房那炉熏香被揉碎了撒进空气里。 无影乞儿的背影在雾里忽隐忽现,他走得极快,脚不沾地似的掠过荒草。 林晚昭跟着他绕过半人高的荆棘丛,皇陵外围的禁碑终于在雾中显影。 远处传来铁器撞石头的闷响,是火把的光。 林晚昭闭了闭眼,地底下传来的震颤顺着脚底往上爬——不是地动,是心音。 千百道亡魂被香阵捆着,齐声念诵《忠臣录》。 那是大宁朝表彰忠良的典籍,可此刻从亡魂嘴里念出,每个字都像带刺的针。 “晚昭......” 她猛地睁眼。 这声呼唤不是来自耳畔,是从心口最深处涌上来的,带着檀香和桂花糕的甜。 是母亲的声音。 林晚昭攥紧翡翠簪,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娘的影......也在这阵里。” 雾更浓了。 她再抬眼时,无影乞儿的背影已经没了。 只有前方荒草被压倒的痕迹,像条蛇,钻进地宫侧道的方向。 守碑哑仆的铁铲声在身后炸响,是追兵到了。 林晚昭摸出怀里的焦纸,纸背的燕形符印在雾里泛着幽光。 她深吸口气,顺着荒草倒伏的痕迹走过去——地宫的砖缝里渗出寒气,裹着亡魂的低诵,漫过她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