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是我不愿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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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凡整个人就快要完全失控的时候，左手手背传来了画笔划下最后一笔的轻微触感。 凌凡猛地喘过一口气，视野重新聚焦。他首先看到的是自己左手背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白色小狗简笔画，然后，他抬起头，撞见了姜婉眼中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深重的失落。 “怎么了”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没什么，”姜婉迅速垂下眼睫，再抬起时，脸上又挂起了那种他熟悉的、带着点小挑衅的笑容。 “你就说我画得像不像吧哼哼，看你那眼神，是不是也想给我画也不是不行。”她说着，抬起手指向远处山坡的最高点，“看到山顶上那个秋千了吗我在那里等你。”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如同阳光下的泡沫，闪烁了一下，便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一阵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痛楚瞬间包围了凌凡，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像被无形之力拉扯扭曲，周围的一切景象——戏台、灯笼、藤蔓——开始急速变得模糊、透明。 耳边那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右手手心的灼烧感也变得无比滚烫，几乎要烙穿他的血肉。 他猛地摊开右手掌心，仿佛能“看”到那件灼烧着他的、看不见的物品。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坚定，猛地握紧右手，像是死死抓住了那件无形之物。 这里的一切，都应该由我来做主，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在他心中轰然响起。 下一秒，手心的灼热感潮水般退去。 耳边的呼喊声也如潮水般消失。 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的黑暗如同遇光的墨迹，迅速消退。 夕阳温暖的光线重新洒满古老的戏台。凌凡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际那轮依旧耀眼的太阳，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通往山顶的小路。 山路向着高处蜿蜒，两旁茂密的枫树枝桠交错，将天空分割成一块块缀着光斑的蓝色碎布。 凌凡踩着覆盖了层层陈年落叶的石阶向上走，脚下发出簌簌的轻响，仿佛有人在耳边轻轻翻动一本厚重的、充满回忆的相册。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漏下，在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这些光斑忽然开始流动、汇聚，在他眼前勾勒出清晰的画面——那是初中教室，姜婉叉着腰站在过道里，气势汹汹地拦住他的去路，非要他为给张晴晴起外号的事道歉不可。窗外的阳光照在她微怒却生动的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耀眼金光，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认识姜婉。 他继续往上走，光斑再次流动变幻。景象变成了办公室的窗沿，姜婉低着头坐在座位上，而他站在班主任旁边，正艰难地、一口咽下两人上课时互传的差点被发现的小纸条。 石阶渐渐陡峭起来，树影越发浓密幽深。光影汇聚成初中校园后门的梧桐小道，姜婉安静地站在墙边，仰头看着正笨拙地试图翻越栏杆的凌凡——那是初三时他被留下补作业，她坚持等他一起回家，而他嫌从正门走出去太慢、怕姜婉太难等待，选择了翻墙。 凌凡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停在那片光影旁。地上的光斑继续蠕动变化，呈现出高中后山的景象。两人并排站在两棵树间，认真地比划着。姜婉笑着说，这里最适合装一个秋千了，坐在上面，可以看见整个校园，就能随时看到想见的人。 他终于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身后的光斑最后一次凝聚，幻化成他手机屏幕的样子，上面显示着那条他至今记忆犹新的短信，来自姜婉：“国庆过后……我就要去国外了。” 而现在，姜婉就坐在那个秋千上。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赤着脚，帆布鞋随意放在一旁。脚尖轻轻点地，秋千便随之微微晃动。夕阳的光芒落在她的发间，晕染开一层温柔的浅金色。她望着山下的小镇，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终于上来啦。” 她没有回头，声音顺着山风飘过来，轻得像一片蒲公英。 凌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再次举起手机，将这一幕珍重地定格。 “有意义吗”她轻声问，依旧望着远方，“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这一切，都是虚幻的。” 凌凡依旧沉默，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右手手心再次传来熟悉的灼热，耳鸣声也如同背景音般隐隐响起。 ‘回去吧，’她的声音温柔得像叹息，‘这里不属于你。你知道你手上的白色小狗，代表着什么吗’ 秋千仍在微微摇晃。 下一秒，凌然发现自己毫无征兆地站在了姜婉的面前。姜婉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而了然的微笑。 “我也是在看到那条白色的小狗时，才终于发现的，原来我，不过是你记忆中构建出来的一道幻影。” “它，那条白色的小狗，其实一直在试图保护你。而我们这些源于你记忆的碎片，却在不断地伤害它、驱逐它。你知道吗它的名字，不叫‘道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它叫‘多特儿’，你的梦该醒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凡脚下的土地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他猛地向下坠去，强烈的失重感狠狠冲击着凌凡的心脏。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几乎要撕裂精神的尖锐耳鸣，右手掌心的灼烧感再次变得无比剧烈，痛得仿佛真要烧穿他的血肉。 在急速下坠的混乱中，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清晰的画面——一个中年男人，牵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手，正沉默地走向小巷的转角，消失不见。 他努力抬起头，望向悬崖顶端。姜婉依然坐在那个秋千上，静静地凝视着他不断下坠的身影。她的嘴唇轻轻开合，仿佛在对他诉说着极其重要的话语。 然而，无尽的黑暗和狂暴的耳鸣声吞噬了一切。 他什么也听不见，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