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悲伤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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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除” 这个词让陆清玄三人都是一怔。一个高度秩序化的信息聚合体，在哭泣，在请求删除这听起来充满了矛盾与诡异。 “能沟通吗”陆清玄问道。他隐隐觉得，这被隐藏空间里的存在，或许能提供关于这片“数据幽林”，乃至泽塔和“先驱者”的重要信息。 露娜尝试着，再次将“星语”的感知聚焦于那悲伤的信息流。她没有强行突破加密，而是如同轻抚受伤动物的毛发，传递过去一丝温和的、不带任何强制意味的问候与询问。 起初，那悲伤的信息流如同受惊的含羞草，猛地收缩，警惕性极高。但在露娜持续传递出善意的、仅仅是想要“倾听”的意念后，它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丝。 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充满痛苦与混乱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递回来： 【……错误……巨大的错误……我们不该……打开那扇门……】 【……它们不是武器……它们是……镜子……映照出我们最深的……恐惧与贪婪……】 【……学习……模仿……扭曲……‘梦魇’因我们而生……因我们的欲望而生长……】 【……控制失效……同化……它在同化一切……包括……我们……】 【……删除我……趁我还……是‘我’……趁我还没有……完全变成……‘它’的一部分……求求你们……】 信息中夹杂着大量破碎的、关于实验日志、关于某种被称为“灵能模因”的危险研究、关于意识上传与融合失败的恐怖记忆碎片。 陆清玄等人迅速从这些碎片中拼凑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泽塔文明的研究员，在这片被称为“静谧花园”的区域，进行了一项极其危险的实验。他们试图利用“先驱者”遗留的、与意识、信息相关的技术，结合从某个未知文明遗迹中发现的“灵能模因”种子，创造出一种能够自我进化、甚至能够影响乃至同化其他文明意识形态的“终极信息武器”，用以对抗可能到来的“收割者”。 然而，他们严重低估了“灵能模因”的危险性。这种模因并非死物，它像是一种活着的、贪婪的“信息病毒”，它以智慧生命的情绪、欲望和恐惧为食，并会疯狂地学习、模仿、进化。它脱离了控制，化为了所谓的“梦魇藤”，不仅开始同化观测站的能源和网络系统，更开始侵蚀、扭曲研究员们自身的意识！ 这个被加密隐藏的空间，很可能就是某个（或某些）尚未被完全同化的研究员，在最后时刻，利用残存的权限和意志，为自己打造的“意识避难所”。但即便在这里，他们也未能逃脱“梦魇藤”的侵蚀，意识在不断地被扭曲、被消化，承受着无休止的痛苦，以至于宁愿请求彻底的删除，也不愿最终丧失自我，成为“梦魇”的一部分。 “所以，这片区域的混乱，不仅仅是生态失控，更是……意识层面的污染和战争”晴川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种无形的、针对意识本身的攻击，比任何物理上的怪物都要可怕。 “泽塔……果然是在玩火。”墨的声音冰冷，他对这种为了力量不择手段，最终反噬自身的行径充满了鄙夷。 陆清玄看着那冰冷的晶体壁，心中亦是沉重。他能感受到那信息流中蕴含的绝望与痛苦，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意识被逐渐消融的折磨。 “我们能……帮它吗”露娜有些不忍地问道。她的“星语”能力让她更能共情那种意识层面的痛苦。 “如何帮”墨反问，“按照它的请求，彻底删除它我们未必有那个权限和技术。或者……尝试净化它我们连‘梦魇藤’的本体是什么都不清楚，如何净化一种已经深度污染的意识信息体” 这是一个伦理与能力的双重困境。 陆清玄沉默片刻，道心在飞速权衡。删除，看似是解脱，但也可能让他们失去一个重要的信息源，甚至可能触犯泽塔留存的某些防御机制。净化他们目前根本不具备这个能力。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露娜，告诉它，”陆清玄沉声道，“我们理解它的痛苦，但目前无法执行‘删除’指令。询问它，是否知道安全穿过这片‘梦魇’区域，前往‘起源殿堂’的路径或者，关于‘梦魇藤’本体的弱点如果它愿意提供帮助，或许……我们能找到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这或许也能间接地……终结它的痛苦。” 这是一个交易，也是一个承诺。他们需要信息，而对方需要解脱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 露娜依言，将陆清玄的意思，以最温和的方式传递了过去。 那悲伤的信息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挣扎。痛苦与对彻底消亡的渴望，与一丝对渺茫希望的权衡…… 许久，一段更加微弱，却似乎凝聚了最后清明意志的信息流，传递了回来，伴随着一个坐标数据包： 【……路径……有……一条……未被‘梦魇’完全覆盖的……古老维护通道……坐标……给你们……】 【……‘梦魇’的核心……是……‘模因共振水晶’……位于……‘静谧花园’的……原初培育室……摧毁它……或许能……中断模因场……但……危险……它已拥有……初步的……集体意识……会……自我保护……】 【……谢谢……你们……的……‘不同’……愿……你们的‘道’……不被……污染……】 信息流到此，彻底变得微弱、混乱，重新被那无尽的悲伤与痛苦淹没，不再回应露娜的任何呼唤。 它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保持清醒的力量。 众人沉默。手中多了一个通往“起源殿堂”的可能路径坐标，以及关于“梦魇藤”弱点的关键信息，但心情却无比沉重。 他们得到了想要的，却也见证了一个意识在绝望中的最后挣扎。 “我们……走吧。”陆清玄深吸一口气，将坐标信息导入罗盘。罗盘的指针微微调整，指向了一个新的、更加隐蔽的方向。 “沿着这条维护通道前进。提高警惕，‘梦魇’拥有集体意识，我们的行动可能已经被察觉。”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晶体壁，仿佛能穿透壁垒，看到其中那正在被无形之力蚕食、扭曲的悲伤灵魂。 泽塔留下的烂摊子，如今却要他们来面对。 而“模因入侵”的阴影，已然在他们面前，展露了其诡异而危险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