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识阿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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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工的涌入，像一阵短暂的微风，吹皱了车间一池静水，又很快平息。那些年轻的面孔在适应了节奏后，渐渐也融入了灰色的背景，只是偶尔在休息时，还能听到他们用带着校园气息的语调，讨论着游戏或明星，与周围老工人们的话题格格不入。 强子依旧是那个专注于自己世界的人。他的“维修笔记”又厚了几页，上面除了对设备的观察，开始出现一些简单的电路符号和原理猜想，虽然大多还停留在依葫芦画瓢的阶段。 这天下午，线上来了一位真正的新人，被分配到了强子旁边的工位，替换了一个刚辞职的老员工。这个新人的到来，引起了比暑假工们更多的注意。 因为她是个女孩。 在男性占绝对多数的生产一线，女工并不少见，但大多集中在包装、质检等相对轻松的岗位。像这样直接分配到流水线操作岗的，并不多。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比强子可能还小一点。个子不算高，身形纤细，穿着和大家一样的灰色工衣，却掩不住一股清秀之气。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段白皙的脖颈。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眼神里没有初来者的惶恐和茫然，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认命般的专注。她抿着唇，默默地听着拉长交代工作内容，偶尔点一下头。 “嘿，来了个妹子！”胖子用手肘碰了碰强子，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长得还挺水灵！” 强子没理会胖子的调侃，只是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那女孩被安排的工作是检测，负责检查流经她面前、已经完成所有工序的电路板，用万用表测试几个关键节点的电压是否正常。这个岗位需要细心和一定的电学基础，比单纯的拧螺丝要复杂一些。 流水线启动，女孩立刻投入了工作。她动作不算快，但很稳，拿起万用表笔，对准测试点，读取数值，记录，放下……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她微微蹙着眉，嘴唇抿得更紧，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指尖和表盘上，仿佛周围嘈杂的世界都与她无关。 强子注意到，她遇到一个读数处于临界值的板子时，没有像有些人那样图省事直接放过，而是反复测试了几次，确认无误后才让其流走。这种认真劲儿，让他心里微微一动。 休息间隙，工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水聊天。那女孩却独自一人坐在工位旁的凳子上，拿出一个自己带的水杯，小口喝着水，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与周围热闹的氛围隔绝开来。 “喂，新来的，叫啥名啊”有大胆的工友隔着生产线喊话。 女孩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过来：“阿梅。” “阿梅挺好听！哪个梅啊” “梅花的梅。”她回答完，便又低下了头，显然不想多谈。 “还挺害羞。”那工友讪讪地笑了笑，也没再纠缠。 强子收回目光，心里却记住了这个名字。阿梅。像她的人一样，带着点清冷和坚韧。 下午的工作中，强子偶尔会分神留意一下旁边的阿梅。她始终保持着那种沉浸式的专注，几乎不与人交流，效率不算最高，但经她手流下去的板子，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下班时，人群涌向出口。阿梅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在人群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的身影在喧闹的人流中，显得有些孤单。 “看啥呢”胖子搂住强子的肩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啧，别惦记了，这种姑娘，一看就不好接近。” 强子摇了摇头：“没惦记。”他说的是实话。他只是觉得，在这个浮躁的环境里，看到一个如此沉静而认真的人，像在浑浊的河流里发现了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头，有些特别。 他并不知道，这颗“石头”，很快就会在他的生活中，激起更大的涟漪。而这次偶然的初识，不过是命运齿轮缓缓咬合时，发出的第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