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维修部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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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一旦下定，便再无反顾。 强子没有等到第二天，当晚就去宿舍楼的管理员房间，用公用电话给线长老周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周线长，我想好了。我愿意去维修部。” 电话那头的老周沉默了几秒，似乎有些意外他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随即说道：“好。明天早上你先别上线，直接来办公室找我。” 这一夜，强子睡得并不踏实。脑海里交替浮现出流水线冰冷的节奏和维修部那些未知的挑战，既有脱离重复劳动的解脱感，又有对未来的忐忑不安。 第二天一早，他准时来到车间办公室。老周已经在等他了，旁边还坐着维修部的老李。老李依旧是那身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强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决定好了”老周最后确认了一次。 “嗯，决定好了。”强子用力点头。 “那行。”老周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调岗申请表，推到强子面前，“把表填了。以后你就是维修部的人了，跟着李师傅好好学。” 强子拿起笔，在“申请岗位”一栏，郑重地写下了“维修部学徒”五个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书写他人生新的篇章。 老李站起身，对强子说了句：“收拾一下你的东西，跟我去维修部报到。” 强子回到自己熟悉的工位，那把他用了快一年的电批静静地躺在那里。他默默地拿起自己的水杯、那本写满笔记的笔记本，还有几件零碎的个人物品。胖子和其他几个相熟的工友都围了过来，眼神复杂。 “强子，真要走啊”胖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发闷，“去了那边，可别忘了兄弟们！” “强子，以后发达了罩着我们点啊！” “好好干！” 简单的告别，带着工友间最朴素的祝福。强子心里有些发酸，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跟着老李离开了这条他奋斗了数百个日夜的流水线。 维修部在车间的另一头，是一个用隔板单独隔出来的区域，比生产线那边要杂乱许多，但也更有“人”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机油、焊锡和金属切削的味道。靠墙是一排摆满各种工具和零部件的架子，中间几张宽大的维修台上，散落着拆解到一半的电机、气动元件和电路板。几个维修工正围着一台设备讨论着什么，看到老李带着强子进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都停一下。”老李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维修区瞬间安静下来，“这是新来的学徒，李强，以后跟着我。大家多带带他。” 稀稀拉拉的应答声。有人友善地笑了笑，有人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还有人嘴角撇了撇，似乎对又来一个“抢饭吃”的学徒不以为然。强子能感觉到，这里的环境和人际关系，似乎比流水线上要更复杂一些。 老李没理会那些反应，把强子带到角落一个空着的、布满油污的工作台前，指了指旁边一个旧工具箱：“以后这就是你的地方。工具自己熟悉，坏了、丢了，自己负责。维修部的规矩，多看，多问，多动手，少说话，尤其是不懂别瞎说。”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然后，他扔给强子一套和他身上一样的、半新的深蓝色维修工装，以及一本厚厚的、页面泛黄卷边的《机械设备基础维护手册》。 “今天你先不用干活。”老李说，“把工装换上，把这本手册前三章看完。里面的原理、结构、常见故障和处理方法，都要记下来。我随时会考你。” 没有欢迎仪式，没有客套寒暄，直接进入了实战状态。这就是维修部的风格。 强子抱着那本沉甸甸的手册和那套带着机油味的工装，站在属于自己的工作台前。周围是陌生的机器和陌生的人，耳边是各种金属敲击、电焊和调试设备的声音，与他熟悉的、单调的流水线嗡鸣截然不同。 他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挑战与机遇的空气，没有犹豫，开始动手换上那套深蓝色的工装。当拉链拉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份仿佛也完成了某种转变。 他不再是流水线上那颗高效的“螺丝钉”了。他成了维修部的一名小学徒，前路未知，挑战重重，但他心里却充满了久违的激情和期待。 他翻开那本《机械设备基础维护手册》，第一页是复杂的传动机构剖面图。他知道，一个全新的、更广阔的世界，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而他要做的，就是像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牢牢地钉进去，不断钻研，直至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