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地牢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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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微弱的咳嗽声，如同冰锥，刺穿了林玥儿所有的冷静。 她按在铁门上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失控的激动。 袖中骨笛的共鸣越来越强，带着一种悲戚的呜咽，与门内那压抑的咳嗽声隐隐呼应。 “让我来。”林玥儿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楚凌霄立刻侧身让开。他看到了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光芒。 林玥儿没有使用任何工具。 她纤细的手指在锈蚀的门轴和锁舌位置快速摸索，指尖感受着金属的每一丝纹理和锈蚀的脆弱点。 前世对人体骨骼和关节的精准了解，让她对机械结构有着异乎寻常的直觉。 她屏住呼吸，将内力凝聚于指尖，寻找到那最微妙的受力点。 “咔…嘞…”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咳嗽声掩盖的脆响。 不是蛮力破坏，而是精准地震断了内部锈死的卡榫。 楚凌霄眼中闪过惊异。 林玥儿轻轻一推。 生锈的铁门发出一声艰涩低沉的“吱呀”。 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带起一阵簌簌落下的锈尘。 更浓重的、混合着霉味和苦涩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同时，那咳嗽声也清晰了一瞬，带着撕心裂肺的沙哑。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凝重。 楚凌霄反手握住腰间短剑的剑柄，率先侧身闪入门内。 林玥儿紧随其后，小心地将铁门虚掩回原状。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潮湿滑腻，墙壁上挂着昏暗的、似乎永不会熄灭的油灯，灯焰如豆，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将氛围渲染得如同鬼蜮。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他们顺着石阶小心翼翼下行。 通道两旁，隐约可见是一间间被粗壮铁栅封死的牢房，大部分空着，散发着陈腐之气。 只有最深处，似乎有微光和人息。 越往里走，那咳嗽声越清晰，期间还夹杂着铁链轻微摩擦地面的声音。 林玥儿的心跳如擂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骨笛的共鸣已强烈到让她手腕发麻，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无法割舍的牵引。 终于，他们来到了通道尽头。 这里比其他地方更为森严。 墙壁是整块的黑石砌成，唯一的牢房，铁栅栏有婴儿手臂粗细，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牢房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勉强照亮一隅。 就在那昏黄的光晕下，一个身影映入林玥儿眼中，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那是一个女子，背对着栅栏，坐在一张简陋的石榻边。 她身着一袭胜雪的白衣，虽已显得陈旧，却依旧不染尘埃，勾勒出她清瘦却不失风骨的背影。 如墨的长发未曾束起，瀑布般垂落至腰际，衬得那背影愈发单薄，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 她微微佝偻着身子，面前摆着一副刻画在石板上的残局。 棋子是磨光的石子，黑白分明。 她并未落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那局棋已看了千万遍。 然后，她开口了。 不是咳嗽，而是哼唱。 声音低回婉转，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却依旧能听出原本的清越动听。 那调子古老而熟悉，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玥儿尘封八年的记忆深处！ 那是……那是她还在襁褓中时，模糊记忆里最温暖、最安心的旋律！ 是母亲哼唱的、哄她入睡的童谣！ 歌词已记不清，但这婉转的曲调，刻在了灵魂里！ 林玥儿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上，又被她死死忍住。 她扶着冰冷的铁栅栏，指甲几乎要掐进生铁里。是她……真的是她！ 楚凌霄也听到了那童谣，他看着林玥儿剧烈波动的侧脸，心中了然，默默握紧了剑柄，警惕地注视着通道两端。 就在这时，石榻边的女子，似有所觉。 哼唱声戛然而止。 她的背影僵硬了一瞬。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恰在此时，一缕凄清的月光，顽强地穿过高处那个巴掌大的、布满铁锈的气窗，如同舞台的追光，精准地落在她转过来的脸庞上。 林玥儿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那是一张怎样形容的脸啊！ 苍白，憔悴，眼窝深陷，颧骨凸出，长期的囚禁和病痛在她脸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但是，这一切都无法完全掩盖她那与生俱来的、深入骨髓的风华。 那眉如远山含黛，那眼若秋水横波，那挺秀的鼻梁，那淡白却形状优美的唇…… 每一个线条，每一个弧度，都与林玥儿贴身珍藏了八年、反复摩挲了无数次的那张画像，一般无二！ 甚至，比画像上更多了一份历经磨难后的沉静与破碎感。 苏云裳。 她的母亲。 苏云裳的目光，带着长年囚禁带来的茫然与迟钝，缓缓抬起，落在了栅栏外那两个突兀出现的黑影身上。 她的视线先是掠过全身紧绷、手持利刃的楚凌霄，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与淡漠。 然后，她的目光，移到了扶栏而立、死死望着她的林玥儿脸上。 月光下，林玥儿虽蒙着面，但那双眼睛，那双盈满了泪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激动、痛苦和渴望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苏云裳浑浊茫然的眼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茫然迅速褪去，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石榻边的一个粗陶水碗，“啪嚓”一声脆响，碎片四溅。 她踉跄着扑到铁栅栏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条，指节泛白。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贪婪地、几乎是疯狂地凝视着林玥儿的那双眼睛，仿佛要将她看穿。 八年……整整八年！ 她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了这般模样…… 巨大的震惊、狂喜、心酸、愧疚……无数种情绪在她眼中激烈碰撞，让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音节，试了几次，才终于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破碎的、带着惊天动地的颤抖和不确定的询问： “你……你……”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林玥儿的眼睛，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你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