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初至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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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暮春。 当车队缓缓驶入临安城高大的城门时，一股与北方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再是干燥凛冽的风沙，而是湿润的、带着泥土芬芳和隐约花香的水汽，暖融融地包裹住每一个人。 繁华，是映入眼帘的第一印象。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整洁，两侧商铺林立，旌旗招展。 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文房四宝、各色小吃……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 河道纵横，拱桥如虹，乌篷船在碧绿的水面上悠然滑过，船娘的吴侬软语伴着欸乃桨声，糯得仿佛能滴出糖来。 行人如织，衣着大多鲜亮，步履也不似京城或北疆那般匆忙，带着一种水乡特有的闲适与富足。 “好一个‘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楚凌霄勒住马缰，目光扫过这派升平景象，低声感叹。 他依旧穿着便于行动的劲装，但江南温润的气候让他褪去了几分北地的冷硬，眉宇间却依旧保持着惯有的警惕。这繁华背后，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林玥儿也已从马车中走出，换上了一身更适合江南气候的浅碧色襦裙，外罩轻纱。她站在楚凌霄身侧，深深吸了一口这湿润的空气，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林玥儿：“好浓郁的生机，草木繁盛，水流充沛……但，太‘软’了。这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水汽花香，还有一种……粘稠的、如同蛛网般无形的窥视感。” 她的精神力远比常人敏锐，能模糊地感知到周遭的情绪波动。此刻，她能感觉到无数或好奇、或审视、或忌惮、甚至隐含恶意的目光，从那些精致的窗棂后，从熙攘的人流中，从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聚焦在他们这一行人身上。 狼母白雪跟在她脚边，显得有些烦躁不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 它不适应这潮湿闷热的气候，更不习惯这被无数视线包围的感觉。它金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对每一个靠近的人都龇了龇锋利的牙齿。 前来接应的是早就安排好的、隶属于镇北侯府在江南的暗桩负责人，一位看起来像普通商贾、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男子，名叫钱贵。 “小人钱贵，恭迎王爷，圣女。” 钱贵上前，恭敬地行礼，声音压得很低，“驿站已经安排妥当，是城西的官驿，相对清净。” 楚凌霄微微颔首：“有劳钱管事。一路行来，可还太平” 钱贵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快速扫过四周，低声道：“回王爷，表面上一片祥和，商旅往来如常。只是……近来市面上，有些关于漕运和盐引的流言，风向似乎有些微妙。而且，自打王爷和圣女即将南下的消息传来，这临安城里的‘眼睛’，就多了不少。” 林玥儿闻言，心中那丝异样感更重了。 她状似无意地抚摸着路边一株垂柳的嫩叶，指尖感受到植物传递来的微弱信息——混乱，不安，以及被某种“阴影”笼罩的压抑。 “看来，我们这位‘老朋友’的余威，在此地果然不容小觑。” 楚凌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队伍在钱贵的引导下，穿过繁华的街市，前往城西驿站。 沿途，林玥儿注意到，一些挂着“四海”、“通源”等字样旗号的商铺、货栈，规模尤其宏大，伙计也似乎格外精干，他们的目光在扫过楚凌霄和她时，总会多停留一瞬，带着一种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冷意。 “四海商会，”钱贵适时低声介绍，“是江南最大的商会，据说背景很深，生意遍布漕运、盐业、丝绸，几乎垄断了江南六成的贸易。会长很少露面，日常事务由几位副会长打理。” 楚凌霄和林玥儿交换了一个眼神。端王母族的产业，或者说，是他暗中掌控的经济命脉之一。 抵达驿站时，已是傍晚。官驿环境尚可，独门独院，确实比闹市清净许多。但林玥儿刚踏入安排给她的小院，脚步便是一顿。院中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上，几只雀鸟原本在叽喳，见到她进来，却突然噤声，扑棱着翅膀飞快地飞走了，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 林玥儿内心一沉：“连鸟儿都如此惊惶……这驿馆，恐怕也并非净土。” 她不动声色，在侍女的服侍下简单梳洗，用了些当地特色的清淡晚膳。楚凌霄则与钱贵在书房密谈，了解更详细的江南局势。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临安城的夜晚，比白日更添几分旖旎，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从远处的画舫楼阁传来。 林玥儿屏退了侍女，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运河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心中思绪纷杂。 江南的温软，像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感到一种比面对北戎铁骑时更深的压力。那是一种渗透在骨子里的、无所不在的窥伺与潜在的敌意。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骨笛，试图通过它与周围的生灵建立更清晰的连接，感知那潜藏的威胁。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房间中央的圆桌，瞳孔骤然收缩。 桌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 白色的信封，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她确信，自己进屋时，桌上绝无此物！ 是谁能在护卫森严的驿站，在她和白雪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将信悄无声息地放在这里 林玥儿站起身，缓步走到桌边。她没有立刻去碰那封信，而是先仔细感知了一下周围，确认并无异样，只有窗外隐约的市井喧嚣。 她伸出指尖，轻轻拈起那封信。很轻。拆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 上面是用略显潦草、刻意掩饰过笔迹的墨字，写着一句简短却令人心惊肉跳的话： “速离江南，否则桃花村危。”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玥儿的脊背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