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端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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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端王府。 地表之上的府邸朱门深院，飞檐斗拱，尽显亲王规制与奢华。 然而，在其地下深处，却隐藏着一处截然不同的所在。 密室无窗，四壁皆是打磨光滑的玄黑石材，将跳跃的烛火贪婪地吸吮，只留下有限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逼仄的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书卷、冷冽墨锭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西域的沉水香混合的气味，压抑而神秘。 端王慕容渊端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 他年近四十，面容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多少岁月痕迹，唯有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深邃得如同古井，偶尔掠过一丝精光，便让人心生寒意。 他并未穿着亲王朝服，仅是一袭玄色暗纹常服，更衬得他面色如玉，气质沉静，与这密室的氛围浑然一体。 他手中捏着一页薄薄的、边缘有些卷曲的纸张。 上面，正是楚凌霄那封被截获的密信，经由暗影楼擅长摹写的高手，一字不差誊抄下来的副本。 烛火在他瞳孔中安静燃烧，映不出丝毫情绪。 暗影楼主如同一个真正的影子。 悄无声息地矗立在书案前三步外的阴影里。 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连面容都隐藏在深深的兜帽下，只有偶尔袖口露出的一截苍白指尖，暗示着其下并非空无一物。 “楚凌霄……” 端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平缓得听不出喜怒，却让密室内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几分，“倒是命大。‘鸳鸯醉’没能留下他，五十‘黑鸮’竟也全军覆没。” 他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纸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桃花村……林玥儿……” 他重复着信上的关键词，每个字都念得缓慢而清晰，“年方八岁仁心圣手，活命之恩……颇通兽性，见识卓绝，暗合古道……” 他的指尖在“颇通兽性”四个字上停顿了片刻。 暗影楼主在之前的汇报中，已补充了更详细的情报：狼群护婴，驱兽御敌，野猪冲撞税吏，乃至近期桃花村“兽王庄”的名声。 “颇通兽性” 端王忽然轻笑一声，带着一丝玩味，将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在唇齿间回味，“能将五十精锐‘黑鸮’屠戮殆尽，令训练有素的战马惊惶溃逃，这恐怕不止是‘颇通’那么简单吧” 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投向阴影中的暗影楼主：“一个八岁的女童，生于乡野，长于山村，不仅身怀绝世医术，更能驾驭百兽，甚至……让楚凌霄在密信中用了‘见识卓绝，暗合古道’这等评语。楼主，你信这是山野所能教化出来的吗” 暗影楼主微微躬身，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干涩而没有任何起伏：“回王爷，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女来历，已加派人手详查，但目前……一无所获。仿佛真是凭空出现在那荒野，被狼群养大。” “凭空出现狼群养大” 端王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眼中却毫无暖意，只有冰冷的算计，“有意思。看来我们这位宁国公世子，运气不错，绝境之中，竟让他撞上了这等……奇遇。” 他将密信副本轻轻放在书案上，身体微微后靠。 倚着冰凉的黑檀木椅背，右手修长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轻轻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笃……笃……笃……” 规律的敲击声在密室里回荡，像是一颗冷静的心脏在搏动。 暗影楼主屏息凝神，知道这是王爷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 端王的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楚凌霄未死，确实是个麻烦。 这意味着边境军械案的线索未断，宁国公府这根钉子依旧扎眼。 按原计划，自然是继续追杀，务必斩草除根。 但是……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玥儿，价值似乎……超出了预期。 一个能驭兽的八岁女童。 这意味着什么在战场上，或许能成为扭转战局的奇兵。 在民间，或许能营造“天命所归”的祥瑞。 在更深层的谋划中，或许能沟通一些……凡人难以触及的力量。 而且，她还能在短时间内，将一个贫瘠山村经营得让楚凌霄都称之为“世外桃源”。 让那些泥腿子心甘情愿为她死战。 这份凝聚力和管理能力，绝非寻常。 更不用说那神乎其神的医术。 硬碰硬，继续强攻 从“黑鸮”全军覆没来看，代价恐怕不小。 而且可能彻底激化与宁国公府的矛盾，于他韬光养晦的大计不利。 那么…… 敲击声戛然而止。 端王慕容渊抬起眼眸，之前的玩味与深思尽数敛去，只剩下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看向暗影楼主，声音清晰地在这地下密室中响起，带着一丝发现了更有趣猎物的兴奋，与冰冷的掌控欲： “传令下去，暂缓对楚凌霄的追杀。” 暗影楼主兜帽下的头颅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有诧异，但立刻恢复恭顺：“是。” 端王的手指再次点在那份密信副本上，这一次，精准地落在了“林玥儿”这个名字上。 “集中我们所有的眼线，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 他的语气加重，带着明确的指向，“本王要这个女孩，和她那个‘世外桃源’村庄的所有资料。从她如何出现在狼群中，到她会说的第一句话，喜欢吃什么，害怕什么，到村子里每一个人的背景，他们如何耕种，如何交易，如何布防……事无巨细，全部查清，报于本王。” 他微微停顿，烛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跳跃，最终，一字一句地，下达了定论： “她，或许比一个宁国公世子，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