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周生如故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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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的风裹挟着凉意穿过王府回廊，周生辰站在产房外的庭院中，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痛却远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煎熬。 产房内传来温颜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他的心脏。 师父，您已经站了三个时辰了，不如到偏厅稍作休息，我们会在这里守着师母的...南辰王府众人除了事务在身的全都赶了回来，宏晓誉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周生辰恍若未闻，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雕花木门。 门内烛火摇曳，人影幢幢，稳婆和婢女们来回奔走的声音与温颜的呻吟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无声的凌迟。 颜儿...他低喃着爱妻的名字，喉结滚动，眼眶发热。 王爷！王爷！婢女书影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稳婆说王妃胎位有些不正，恐怕... 周生辰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什么叫胎位不正不是说一切安好吗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夜鸟。 产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位满头大汗的太医匆匆走出，衣袖上沾着刺目的血迹。周生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太医的手臂：王妃如何 太医被他铁钳般的手劲捏得生疼，却不敢挣脱，只能低头禀报：回王爷，王妃娘娘骨盆偏窄，胎儿又偏大，眼下...眼下怕是难产... 难产这两个字像一桶冰水浇在周生辰头上，他松开太医，踉跄后退一步，那该如何是好 微臣已为王妃施针催产，稳婆也在尽力协助。只是...太医犹豫片刻，声音更低，若再过一个时辰还无进展，恐怕要在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之间... 混账！周生辰暴喝一声，眼中迸出骇人的寒光，若王妃有半点闪失，本王要你们全部陪葬！ 太医吓得跪伏在地，连连叩首。 周生辰却已转身面向产房，胸口剧烈起伏。他忽然大步走向房门，却被管家死死拦住。 王爷不可！产房乃血光之地，男子进入不吉啊！ 滚开！周生辰一把推开老管家，什么吉不吉，本王只要颜儿平安！ 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入的刹那，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比之前更为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稳婆惊喜的呼声：看到头了！王妃再加把劲！ 周生辰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一滴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划过他紧绷的面颊。 颜儿...我的颜儿...他声音哽咽，再不见平日的威严，只剩下一个丈夫最原始的恐惧与心疼。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温颜的样子；想起大婚那夜，他掀开盖头时温颜含羞带怯却依然明亮的眼神；想起她第一次告诉他怀孕消息时，两人相拥而泣的喜悦... 王爷...谢太师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方锦帕。 周生辰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接过帕子，却没有擦拭，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从小到大，即使面对最激烈的战争，他也从未落泪。 可此刻，为了心爱的女子，他脆弱得像个孩子。 产房内的声音忽然变得杂乱，太医和稳婆的呼喊此起彼伏。 周生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再次冲进去，门却猛地被推开。 王爷！太医脸色惨白地跑出来，王妃力竭昏迷，胎儿却卡住了！必须立刻决断，保大人还是... 保王妃！周生辰毫不犹豫地吼道，声音嘶哑，一定要保住王妃！ 太医领命匆匆返回。 周生辰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他缓缓跪倒在冰冷的石板上，额头抵着产房的门框，无声地颤抖着。 颜儿，求你...求你别丢下我...他低声呢喃，泪水打湿了门前的青砖。 就在此时，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从房内传出，紧接着是稳婆惊喜的叫声：生了！是个小世子！ 周生辰猛地抬头，却不敢高兴，声音颤抖着问：王妃呢王妃如何 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一位年长的嬷嬷，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容：恭喜王爷，王妃娘娘吉人天相，虽失血过多，但性命无碍，只是昏睡过去了。 周生辰如释重负，整个人几乎瘫软。他扶着门框慢慢站起，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嬷嬷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王爷请随老奴来，但请轻声些，娘娘需要休息。 产房内弥漫着血腥气和药香混合的味道。 周生辰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婢女和太医，直接锁定在床榻上那个苍白如纸的身影上。 温颜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嘴唇因疼痛被自己咬出了血痕。 周生辰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跪下，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妻子冰凉的脸颊。 夫君...温颜忽然微微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颜儿，我在这里。周生辰连忙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温颜的嘴角勉强勾起一丝微笑：孩子...我们的孩子... 一旁的嬷嬷赶紧将襁褓中的婴儿抱过来，小心地放在温颜身侧：是个健康的小世子，娘娘。 周生辰这才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孩子。 那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正安静地睡着，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他的影子。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既陌生又熟悉，让他的眼眶再次湿润。 颜儿，谢谢你...周生辰俯身在妻子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谢谢你平安无事，谢谢你给我这么珍贵的礼物。 温颜虚弱地摇摇头，眼中满是柔情：是夫君给了我一切...话未说完，她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太医上前检查后安慰道：王爷放心，王妃只是太累了。待老臣开几副补血养气的方子，好生调养便是。 周生辰点点头，却不肯离开，就这样跪在床边，一直握着温颜的手。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确认妻子真的无碍后，他才踉跄着站起来。 王爷，给小世子取个名字吧。谢太师抱着婴儿轻声建议，旁边围着一圈徒弟们正在好奇的看着怀中的小婴儿。 周生辰凝视着孩子熟睡的小脸，又看看床榻上安眠的妻子，轻声道：就叫慕衍吧，周生慕衍。 慕衍慕颜谢太师一听便知道这名字的含义，看着怀中吐泡泡的孩子，又一代的南辰王在他的怀中安睡着。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王府的琉璃瓦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周生辰知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此刻正安然躺在这间充满药香的房间里——他的挚爱，和他的骨肉。 周生辰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嘴角终于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