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暖意盈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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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野猪群的硝烟与血腥气尚未完全在寒风中散尽，团结屯的空场上已经沸腾起来。 八头大小不一的野猪尸体被陆续拖回屯中，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惨白积雪的映衬下，厚实的皮毛与肥硕的躯体散发着令人心安的重量，驱散了盘桓已久的饥饿阴云。 范大剑浑身沾满了冰雪和凝固的猪血，脸上冻得发紫，眼中却燃着前所未有的光。 他站在堆积如山的猎物前，声音因激动和寒冷有些颤抖，却异常洪亮。 “乡亲们！托卫国的枪法，托大伙的胆气，托老天爷开眼，咱黑龙山团结屯的年关，有盼头了！” 他大手一挥，指向猎物。 “按老规矩，出力多的多分，拖家带口、老弱病残的，不少一口。” “卫国、李强、周铭、二牛兄弟........还有抬炮、堵路的各位爷们儿，都是头功！” 他目光在张卫国身上停顿片刻， “卫国，这猪头，还有这最好的里脊、五花，归你家！没你那几枪撂倒大的，今天这事儿悬！” 张卫国闻言，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局促。 “范叔，使不得！大伙一起拼命，功劳是大家的。我那份，跟大伙一样就行。” 他深知此刻的团结来之不易，不愿因功劳显出特殊。 “让你拿着就拿着！” 范大剑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推搡了他一下，脸上是畅快的笑。 “你家闺女刚受了惊吓，媳妇也担惊受怕，多分点好的补补！” “这是大伙的心意，也是我这个当屯长的……心意！” 周铭也凑在一旁笑着帮腔， “卫国哥，你就别推辞了。嫂子和小涵妹子都需要养养，你家那门大炮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多分点应该！” 众人哄笑着附和，气氛热烈而融洽。 王二牛正指挥着几个年轻人熟练地分割猪肉。 他粗壮的手臂挥舞着磨得锃亮的剔骨刀，动作麻利精准。 每一刀下去，肥厚的膘肉和鲜红的瘦肉便分离得清清楚楚。 他特意将几块带着厚板油的边角料分给几个衣裳单薄、眼巴巴看着肉堆的孩子。 “娃子拿去，让家里熬点油，炒菜能香哭你们！” 孩子们如获至宝，抱着冻得发硬的肥肉，小脸上绽放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李强扛着他那份的两条后腿和半扇肋排，得意地冲着娜塔莉挤眉弄眼。 娜塔莉快步上前，用尽力气帮李强分担了一条猪后腿。 张铁山默默跟上，手里也提着一大块肉，经过娜塔莎身边时，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有羞涩，更有无需言语的默契与温情。 老朱背着手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分肉场面，枯瘦的脸上沟壑舒展，露出满意的微笑。 他腰间那枚灰白的骨哨在寒风中似乎也沾染了一丝暖意。 他没有去领肉，只是这分肉的场面，让他想起当年战友们一起分享日本罐头时候的场景。 夜色渐浓，分肉的喧嚣慢慢平息。 冰冷中只剩寒风的呼号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张卫国家的小屋里，炉火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将冬夜的严寒牢牢挡在屋外。 暖黄的光线填满了小小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肉汤熬煮的浓郁香气。 徐若琴用分得的上好筒子骨和一小块五花肉熬了一锅浓郁的肉汤。 林涵经历绑架的惊吓和连番奔波，此刻已经在炕上裹着厚被子沉沉睡去。 她睡梦中眉头舒展，带着安然。 张卫国坐在炕沿，借着油灯的微光，仔细检查着五六半自动步枪的每一个部件，用布蘸着仅剩的一点枪油，小心擦拭着。 白天打野猪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因为李强的受伤有些着急了。 那个距离，如此大的目标，自己不可能没打中！ 徐若琴轻轻放下给林涵盖好的被角，走到张卫国身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他手中擦好的部件，用一块更柔软干净的布替他擦拭枪托和护木。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火光跳跃在她温婉的侧脸上，映出长长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 张卫国看着妻子低垂的眼帘和略显疲惫的面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和疼惜。 他放下最后一块擦好的机匣盖，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覆在徐若琴正擦拭枪托的手背上。 她的手有些凉，指尖因劳作带着薄茧。 徐若琴的动作顿住了，没有抬头，也没有抽回手。 任由张卫国宽厚温暖的手掌包裹着自己的手，感受着那份厚实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过了许久，徐若琴才极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那天........吓死我了。” 她没有具体说是什么。 但两人都清楚是林涵被掳走时的绝望，是风雪中追击的焦灼，是看到女儿被折磨的痕迹时的心如刀绞。 张卫国心中一痛，手臂一紧，将她微凉的手完全拢在自己掌中，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安稳传递过去。 他另一只手抬起，带着枪油和硝烟味道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她微蹙的眉心，想要抚平那里凝聚的担忧和后怕。 “都过去了。” 张卫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岩石般坚硬可靠。 “小涵找回来了，好好的，那群畜生……也喂了灰阎王，再也害不了人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妻子略显憔悴的脸上，“这些天，苦了你了。” 徐若琴终于抬起头，眼圈微红，却始终强忍着没让泪掉下来。 她看着丈夫被风霜刻蚀却依然坚毅的脸庞。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与自责，心底那块因惊吓而冻结的地方，也被这炉火般的目光一点点熨帖融化。 她微微摇头，反手也轻轻握住了他粗糙的手指，指尖在他布满厚茧和细微伤痕的掌心轻轻摩挲着。 “我不怕辛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只要你们都好好的........” 她的目光转向熟睡的林涵，眼中是无尽的慈爱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熬过这个冬天。” 张卫国喉头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和手臂无声的收紧。 他将徐若琴的手拉到唇边，干燥温热的唇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极其郑重、带着安抚的轻吻。 这不是浪漫的旖旎，而是患难夫妻间刻入骨髓的相守承诺，是无声的“我在”。 徐若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和温度。 炉火映照着两人相依的身影，在简陋的土墙上投下长长而温暖的剪影。 屋外，寒风依旧在黑龙山的林海雪原间呼啸，宣告着严冬的酷烈。 次日，里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老张，睡醒了没！” “快起来啊，我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