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四世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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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呐！”徐若琴点头。 “通人性着呢！昨儿晚上还护着粮缸，把范大剑那贼给吓跑了！” “嚯！” 李铁锤眼珠子瞪圆了。 “养虎尿性！真尿性！老张头，瞅瞅你孙子这胆魄！随根儿！” 张大兵没说话，夹起一大片油汪汪的五花肉塞进嘴里，嚼得倍儿香。 那眼神儿扫过徐若琴和林涵，最后落在门外忙活的张卫国身上，里头全是满意和踏实。 这孙媳妇儿，懂事！ 这小重孙女，招人稀罕！ 这日子，有奔头！ 林涵剥开一颗橘子糖，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 屋里头，肉香混着烧刀子的辛辣，还有林涵银铃似的笑声，暖得能把窗上的霜花都烤化了。 徐若琴看着这一老一小，心里头那点因为饥荒和野兽带来的阴霾，彻底被这热乎劲儿驱散了。 她知道，这两位爷爷回来了，屯子的天，就真的晴了。 李铁锤看着林涵坐在张大兵胳膊上那亲热劲儿，心里头直痒痒。 他凑过去，大光头几乎要贴上小丫头的脸。 “小老虎崽儿，光稀罕你张爷爷李爷爷这糖不甜啊” 林涵咯咯笑着，扭过身子，把另一颗没剥的糖塞到李铁锤粗糙的大手里。 “甜！李爷爷也甜！” “哎！这就对喽！” 李铁锤美滋滋地把糖揣回兜里，像是得了啥宝贝。 他伸出蒲扇大的手，想学着张大兵的样子也抱抱林涵，可又怕自己手劲儿太大。 只好挠了挠光头，嘿嘿两声作罢。 徐若琴赶紧把热好的贴饼子端上来，金灿灿的，带着焦壳儿。 “爷爷，李爷爷，尝尝这个！新苞米面贴的，可热乎了！” 张大兵拿起一个，掰开。 里头热气腾腾，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粮食的清香。 “嗯，是那个味儿！”他咬了一大口，就着酸菜白肉，吃得那叫一个香。 他边吃边问：“丫头，屯里遭灾，粮食见底儿了吧娃们饿着没” 徐若琴眼圈有点红。 “是难…多亏了卫国他们隔三差五进山。” 她想起被张卫国收留之前林涵那饿得发绿的眼珠子，心里不是滋味。 “妈了个巴子！” 李铁锤一听这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老子带来的粮食，管够造！先紧着娃和老人！谁他娘的敢克扣一粒，老子把他脑袋剁了！” 他那大嗓门震得窗户纸嗡嗡响。 “老李头，消停点！” 张大兵瞪他一眼，语气却十分缓和。 “粮食按户分，按人头算，老朱盯着，出不了岔子。” 他看向徐若琴，“往后不怕了，有爷在。” 这话像定海神针，徐若琴心里那点悬着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嗯！不怕了！”她用力点头。 林涵从张大兵胳膊上溜下来，跑到李铁锤跟前，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李爷爷，你打坏人，用大砍刀吗像灰阎王那样，嗷呜！” 她学着老虎的样子，小爪子虚空抓挠。 李铁锤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一把将她举过头顶，让她骑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对！嗷呜！爷爷的大刀片子，专砍坏蛋脑壳！比灰阎王的爪子还利索！” 林涵坐在高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兴奋得小腿直蹬。 “李铁锤扛着林涵，在屋里转了两圈，小丫头清脆的笑声快把屋顶掀了。 张大兵看着这闹腾的一老一小，嘴角也噙着笑。 他放下碗筷，从怀里摸出个扁扁的铁盒子，打开，里面是半盒“大生产”牌香烟。 他抽出一根，没点，只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若琴啊，”他声音低沉。 “卫国他爹…走得早。这些年，苦了你了，也苦了孩子。” 徐若琴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 “爷，都过去了…现在日子好了，卫国也出息，涵涵也乖…” “嗯，过去了。” 张大兵把烟收起来，目光落在窗外正在指挥卸粮的张卫国身上。 “这小子，像他爹，也像我！是块好料！往后，有爷给你们撑腰！” 屯公所外，粮食袋子堆成了小山。 张卫国抹了把汗，一抬头，正看见窗户里李爷扛着闺女，媳妇儿站在一旁笑。 夕阳的金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边儿。 他咧开嘴，露出白牙，心里头那叫一个透亮，比喝了蜜还甜。 这日子，才算真正有了盼头！ 锅里的酸菜白肉咕嘟咕嘟冒着泡，油花在汤面上打着转儿，香气混着烧刀子的辛辣，在屯公所不大的屋子里弥漫开。 李铁锤把林涵从肩膀上放下来，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带着层细汗。 “丫头，饿了吧来，整块大肥肉！” 李铁锤用筷子夹起一块颤巍巍、油亮亮的五花肉，吹了吹，递到林涵嘴边。 林涵小嘴一张，“啊呜”一口咬住，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油顺着嘴角往下淌。 她也不擦，眯着眼嚼得那叫一个香，含混不清地说。 “香！李爷爷夹的肉最香！” “哈哈哈！那是！你李爷爷挑肉的眼力见儿，当年在炊事班那也是一绝！” “要不然困难时候光凭着清汤寡水养出来的身子，哪能打得过那么多敌人呢！” 李铁锤得意地晃着大光头，又给林涵碗里夹了块贴饼子。 “就着吃！管够！” 徐若琴赶紧拿出手绢给闺女擦嘴。 “慢点儿吃，别噎着。” 她看着李铁锤那稀罕孩子的劲儿，心里也是暖乎乎的。 张大兵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的汤。 他那双鹰隼似的眼睛，却时不时扫过徐若琴。 这孙媳妇儿，手脚麻利，眼里有活儿，说话办事也稳妥。 最关键的是，把卫国和孩子照顾得好。他越看越满意。 “若琴。” 张大兵放下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往后，家里有啥难处，跟爷说。卫国要是敢犯浑，你告诉爷，爷收拾他！” 徐若琴脸一红。 “爷，卫国他…他对我跟涵涵都好着呢！” “好也得警醒着！” 李铁锤插话，他正跟林涵比赛谁啃骨头啃得干净。 “爷们儿就得有爷们儿的担当！老张头这话在理！他张卫国要是敢炸刺儿，不用你爷动手，我老李头先拿皮带抽他！” 张卫国刚巧搬完一袋粮食进来，听到这话，哭笑不得。 “李爷爷，您老就放心吧！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啊！”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林涵举着啃得光溜溜的骨头棒子，学着张卫国的样子。“不敢！不敢！” 逗得大伙儿又是一阵乐。 老朱蹲在灶膛边添柴火，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他看着这热热闹闹、和乐融融的一大家子。 尤其是张大兵和李铁锤看着徐若琴母女时，那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喜爱和欣慰。 心里头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他默默地把火烧得更旺了些，锅里翻滚的肉汤，咕嘟咕嘟，像是在唱着欢快的歌谣。 屯子里的炊烟袅袅升起，肉香和粮食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飘荡在刚刚解冻的黑土地上。 这顿劫后余生的晚饭，全屯子人都吃得格外香甜。 两位老英雄的归来，带来的不仅是救命的粮食，更是撑起这片天地的铁骨和温情。 压在团结屯头顶的阴霾，被这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彻底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