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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老乘坐小轿车亲自登门求医，并鞠躬致谢离去的一幕，如同在四合院这潭已然不平静的水面上又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回响久久不散。院内众禽如今看西厢房的眼神，已不仅仅是敬畏，更掺杂了一种近乎迷信的仰望。那扇门后住着的，已非“能人异士”四字可以概括，而是能与云端之上的人物平等对话，甚至受其尊崇的存在。 然而，陈御风对此浑不在意。楚老的到来与离去，于他而言，与风吹叶落并无区别，甚至未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丝涟漪。他依旧每日里或静坐，或品茗，偶尔兴致所至，便会做些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于他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这日清晨，薄雾未散，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陈御风立于老枣树下，面前石桌上铺开了一张普通的宣纸（乃是他随意取用，符合此世规则之物），旁边放着一方古旧的砚台，里面是他昨夜观星时，随手凝聚月华清露调和而成的一点“墨汁”，墨色幽深，隐有流光。他手中执着的，也并非什么名贵毛笔，只是一截看似普通的青玉笔管，笔锋由某种不知名的银色兽毫制成。 他并非要创作什么惊世之作，只是昨夜推演此界星辰轨迹时，心有所感，忆起曾与黄蓉于桃花岛观潮时，见她以“落英神剑掌”的掌意融入画法，绘就的一幅《碧海潮生图》。虽只是爱妻嬉戏之作，其中灵动剑意与浩瀚潮势却颇为难得。此刻心绪微澜，便想随手勾勒几笔，聊作纪念。 他并未刻意调动法力，只是任由那丝追忆与感悟顺着笔尖流淌。手腕轻悬，笔锋蘸墨，随即在宣纸上随意挥洒起来。他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毫无章法，时而轻点，时而横扫，时而如剑刺出，时而如浪卷回。笔下出现的，也并非具体的海浪或剑影，而是些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暗合某种玄奥韵律的线条与墨团。 不过盏茶功夫，他便停了笔。宣纸上墨迹淋漓，构成一幅极其抽象、难以理解的图案。非山非水，非云非雾，乍看之下如同孩童涂鸦，但若凝神细观，却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潜藏的、时而犀利如剑、时而磅礴如潮的“意”在流动，引人神思恍惚。 陈御风自己对这“作品”似乎也并不满意，或者说根本未曾在意。他随手将笔搁在砚台上，便转身回屋，继续他的静坐体悟去了。那张墨迹未干的画，就那样被随意地留在了石桌上，任由晨风吹拂。 恰在此时，一位戴着圆框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在一位年轻人的陪同下，走进了四合院。老者姓沈，是京城书画院一位退隐已久、却威望极高的老前辈，专精画论与鉴赏，眼光毒辣。今日是心血来潮，让弟子陪着来南锣鼓巷逛逛，感受一下老胡同的烟火气，顺便看看有没有民间遗落的宝贝。 沈老信步走入中院，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院中景物，当他的视线无意间掠过石桌上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僵在原地！ 他脸上的闲适瞬间被极度的震惊所取代，一把推开搀扶他的弟子，几乎是扑到石桌前，身体前倾，眼睛死死地盯住那幅“涂鸦”，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这笔墨……这气象……”沈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他不敢用手去碰，只是隔着距离，贪婪而又敬畏地审视着，“不可能！这绝非寻常笔墨！你看这线条，看似杂乱，实则内含筋骨，笔笔如剑，暗藏杀机……不，不是杀机，是……是某种超越凡俗的‘势’！” 他指着画面上几处浓淡不一的墨团，激动得语无伦次：“还有这墨色！深沉内敛，却又光华隐隐，这……这是何等墨料我从未见过！这墨韵，这层次……看似混沌，实则包罗万象，仿佛内蕴潮汐生灭，星空流转！这……这已非技法，近乎于‘道’了！” 他的弟子也凑上前看，却只觉得头晕目眩，那画仿佛有种魔力，要将他心神都吸进去，连忙移开目光，心中骇然。 沈老猛地抬起头，看向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唯一开着的西厢房门上，声音激动地问道：“这……这幅画，是……是何人所作” 正在水槽边洗漱的傻柱，和刚从屋里出来的三大妈，都被沈老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傻柱挠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那那是陈先生刚才随便画的，都没画完就扔那儿了。” “随便画的扔那儿了”沈老如遭雷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等在他眼中堪称神品、足以开宗立派的“道痕”之作，在作者眼中，竟是随手丢弃的废稿 “陈先生哪位陈先生能否为老朽引荐”沈老抓住傻柱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傻柱被他抓得生疼，呲牙咧嘴地指了指西厢房：“就……就住那屋的陈御风先生。不过……沈老，我劝您别去，陈先生他……不喜打扰。” 沈老闻言，脸上激动之色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然起敬。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西厢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如同朝圣般，轻轻叩门，语气恭敬无比： “陈先生恕罪，老朽沈丹青，偶见先生墨宝，惊为天人，心驰神摇，冒昧求见，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门内寂静无声。 沈老等了片刻，不见回应，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却不敢有丝毫不满。他退回石桌旁，再次痴迷地看着那幅画，喃喃道：“神作……真正的神作……此画意境之高，已非我等俗人所能揣度，观之可涤荡心灵，感悟天地……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他恳求地看向三大妈和傻柱：“这幅画……先生既然弃之，不知……不知老朽能否……” 三大妈和傻柱哪敢做主，连忙摆手。 沈老叹息一声，知道强求不得。他又在画前驻足良久，仿佛要将每一笔每一划都刻入脑海，最终才在弟子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怅然若失地离开了院子，口中还不停念叨着：“没想到，这市井陋巷之中，竟藏着如此超凡入圣的人物……书画界，要震动了……” 沈老走后，院里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三大妈看着石桌上那张被沈老誉为“神作”、“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涂鸦”，再想想陈御风随手扔下的姿态，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连画画都能画到让京城名家如此失态 傻柱也是咂舌不已，看着西厢房，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位爷，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陈御风在屋内，对门外发生的一切了然于心，却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无。那画不过是他心绪偶动之下的产物，蕴含的不过是他大道之境的亿万分之一皮毛，在此界之人眼中竟成了至宝，只觉得可笑。 艺术界的震动，于他而言，不过是又一只夏虫，偶然窥见了冰晶的一角，发出的无谓惊叹。他依旧是那云淡风轻的过客，冷眼旁观着这方天地的众生，为些许微末之事或惊或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