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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落下的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爷爷” 这个称呼像一把生锈的冰锥，狠狠凿进了我的颅骨。豆豆看到的“挖墙爷爷”，那个穿着黑衣服、手黑黑的影子……难道并不仅仅是一个泛指的、可怕的幻影难道它真的特指……我的爷爷 记忆的碎片在极致的恐惧中疯狂翻涌。我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葬在了西山……那片后来被推平建楼的老坟地里！他的坟……他的墓碑！ 我爹当年砸碎的那些无主墓碑里……会不会…… 我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我。如果真是我爷爷，那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不仅镇压了陌生的亡魂，还可能亲手摧毁了自己先人的安息之地，并将他的残魂连同怨念，一起打入了这永无天日的地基之下！而现在，这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存在”，正隔着薄薄的水泥墙体，哀求着我，让他“过来”！ “不……不……”我蜷缩在床上，牙齿疯狂地打颤，发出无意识的呓语。我把头埋进枕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试图隔绝那声音，隔绝这令人崩溃的真相。 但墙内的声音，并未因我的抗拒而停止。 “沙…沙…沙…” 抠挖声变得更加急促，更加用力。偶尔，会夹杂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像是石头或水泥碎屑剥落的细微声响。 “……就……快……通了……” 那个被称为“爷爷”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念，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而其他那些模糊、痛苦的呓语也并未消失。 “……挤啊……” “……让我……也……” “……路……看见光了……” 它们仿佛在墙体的内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惨烈的拥挤和争夺。而我的卧室墙壁，就是那条被它们找到的、正在被强行开拓的“通道”！ 这一夜，漫长如一个世纪。 我无法入睡，甚至无法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任何一点轻微的声响——窗外的风声、远处隐约的狗吠、甚至是我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都能让我惊厥般颤抖。我的感官在恐惧中被放大到极致，全身的皮肤都仿佛能“听”到那持续不断的挖掘声。 天，终于蒙蒙亮了。 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给房间带来一丝灰白的光明。墙内的声音，在天亮的同时，骤然停止了。不是渐渐消失，而是像被一把无形的刀切断，瞬间归于死寂。 但这寂静，比夜晚的噪音更让人不安。它像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平静，像是猎手发动致命一击前的蛰伏。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双腿软得像是煮烂的面条。我扶着墙壁，冰凉的触感让我猛地缩回手，仿佛那墙壁已经有了生命，在冷眼旁观我的恐惧。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卧室。我爹妈也已经起来了，他们脸色同样难看，眼下的乌青浓重。显然，他们那一夜，也并未安眠。 “见深……你昨晚……”我妈看着我，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听到了。”我打断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墙里面……在挖。” 我爹的脸色灰败，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走到我卧室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摸了摸那面传来声音的墙壁。 触手冰凉，平整，看上去和其他的墙壁没有任何不同。 “是不是……老鼠或者……墙里的钢筋……”他还在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我惨然一笑，没有反驳。事实胜于一切苍白的辩解。 我重新走进卧室，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凑近那面墙，仔细审视。 乍一看，确实没有任何异常。白色的涂料墙面，光滑依旧。但当我贴近到几乎鼻尖要碰到墙壁时，在清晨斜射的光线下，我看到了—— 墙壁的表面，似乎……比其他的地方，颜色稍微深了那么一点点，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潮湿感。不是水渍，更像是一种……阴冷气息的渗透。 而且，就在昨晚声音最集中的那片区域，墙面涂料上，似乎出现了无数比发丝还要细的、蛛网般的微渺裂纹。它们太细微了，不凑到极致近处，根本无从发现。 我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那片区域。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到我的整条手臂，冻得我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绝不是正常墙体该有的温度！ 我猛地后退，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不是结束。这仅仅是开始。白天的停止，只是为了积蓄力量，为了在下一个夜晚，进行更疯狂的冲击。 陈先生的符纸还贴在地板的“脸”上，镇压着来自下方的威胁。可恐怖，已经找到了新的路径，转移到了我们赖以庇护的墙壁之中。 它们没有被消灭，没有被驱散。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更隐蔽，更持久，也更耐心地，执行着它们“回家”的计划。 我站在卧室中央，环顾着这间崭新的、却已然从内部开始腐朽崩坏的房子。我知道，从那个“爷爷”直接呼唤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我的血脉，我的存在本身，仿佛也成了这条通道的一部分，成了一个吸引它们前来的信标。 它们在下面积压了太久，太挤了。 它们太想上来了。 而墙壁，正在一点一点，变薄。 下一个夜晚来临之时，当那“沙沙”声再次响起，当那“就快通了”的低语再次贴墙传来…… 它们，会挖通吗 而当它们真的“过来”之时，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能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等待着， 墙被挖通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