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墨斋传讯，波澜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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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再次从墨韵斋归来时，带回的不仅是结算的银钱，更有一封措辞更为恳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急迫的信笺。 信依旧是写给“那位小姐”的。墨韵斋东家在信中先是照例盛赞了上次送去的那批“书香袋”与“山水茶席”在京城引起的轰动，尤其是那幅《寒江独钓》图，已被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宗室王爷以重金购藏。随即，笔锋一转，提及年关将至，宫中及各大府邸对新颖别致年礼的需求骤增，墨韵斋承接了不少订单，其中尤以需要精湛绣艺的屏风、插屏等大件为多。 “……敝斋虽能工巧匠甚多，然能及小姐意境与灵韵者，寥寥无几。闻小姐前有《月下幽兰》、《傲雪寒梅》之佳作，心向往之。今有一不情之请，冒昧恳问小姐，可否承接一幅以‘喜上眉梢’为题之四扇屏风绣品用料、丝线皆由敝斋提供上上之选，工期两月，酬金……一千两。” 一千两！ 饶是苏悦心性沉稳，看到这个数字时，指尖也不由微微一顿。这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康之家数十年的用度！墨韵斋此次，可谓是下了血本。也可见，她那“素锦神绣”的名声，以及之前几幅作品带来的效应，已然引起了真正顶级权贵的注意。 然而，“喜上眉梢”……这类寓意吉祥、色彩浓艳的题材，恰恰与她之前追求的“清冷孤高”、“风骨意境”背道而驰。而且，四扇屏风，工程浩大，绝非她一人短时间内能完成，更别提她如今身处深宅，诸多不便。 最重要的是，慕容云澈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让她对与墨韵斋的深度合作，心存忌惮。 她沉吟片刻，对春桃道：“回复墨韵斋，就说我近来身子不适，精力不济，恐难胜任如此大型绣品，有负东家厚望，深感抱歉。至于其他小件，可依往常惯例，若有成品，再行奉上。” 她选择了婉拒。眼下，稳定和安全比赚取巨额银钱更重要。她需要时间巩固自身，培育药圃，提升实力，而不是被卷入更复杂的旋涡之中。 春桃虽觉可惜，但还是依言记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苏悦婉拒墨韵斋大额订单的次日，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她这偏僻小院。 来人是三少爷苏玉瑾身边的小厮，名唤墨竹。墨竹态度还算恭敬，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倨傲。 “六小姐，”墨竹微微躬身，“三少爷让小的来传句话。少爷说，听闻六小姐绣艺精湛，连外头都传得神乎其神。如今临近年底，书院诸位同窗师长多有往来，少爷想定制几方上好的、带有梅兰竹菊君子之风的砚屏或笔搁，作为年礼，也好彰显我们相府的门风。料子丝线少爷会让人送来，只是这绣工，恐怕要劳烦六小姐费心了。” 苏玉瑾 苏悦心中冷笑。这位三哥向来眼高于顶，对她们这些庶出姐妹从无好脸色，更别提主动求取绣品。如今突然找上门来，言辞看似客气，实则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这背后，若没有苏清瑶的撺掇，她绝不相信。 这是看她得了父亲青眼，心中不忿，又想借机拿捏她，让她沦为替他做事的工匠还是想借此探查她的虚实 “三哥抬爱了。”苏悦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谦卑，“只是妹妹手艺粗陋，恐难登大雅之堂，耽误了三哥的正事。况且妹妹近来身子时好时坏，精力不济，实在不敢应承如此重要的活计。” 她试图推脱。 墨竹却仿佛早有预料，皮笑肉不笑地道：“六小姐过谦了。连墨韵斋都盛赞小姐手艺，区区几方砚屏，对小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三少爷说了，此事关乎相府颜面，还请小姐莫要推辞。料子稍后便会送到，少爷希望能在大年祭祖前见到成品。” 说完，也不等苏悦再回应，墨竹便拱拱手，转身走了。态度强势，根本不容拒绝。 春桃气得脸色发白：“小姐！三少爷他……他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祭祖前就要，这还剩不到一个月！他分明是故意的！” 苏悦看着墨竹离去的背影，眼神渐冷。 苏清瑶这一招，倒是比柳氏直接下毒更高明些。利用苏玉瑾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对她这“出头”庶妹的嫉恨，逼她接下这耗时耗力的活计。若她做得好，功劳是苏玉瑾的；若做得不好，或延误了工期，便是她无能，坏了相府颜面，正好给了他们发作的借口。 而且，苏玉瑾亲自开口，又以“相府颜面”压下来，她若强硬拒绝，只怕会立刻得罪这位心眼不大的三哥，在父亲那里也落不下好。 真实……进退两难。 傍晚时分，苏玉瑾那边果然派人送来了几块质地上乘的紫檀木料，以及一匣子颜色鲜艳、品质极佳的丝线。东西都是好的，却像烫手的山芋。 苏悦抚摸着那光滑冰凉的紫檀木料，指尖感受到木质细腻的纹理。 躲，是躲不掉了。 既然躲不掉，那便接着！ 她苏悦，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苏清瑶，你想用这种方式来消耗我、打压我 那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化压力为动力，借力打力！ 她铺开纸张，拈起炭笔，眼神锐利如刀。 梅兰竹菊君子之风 好！我便绣给你看！ 只是这“风骨”，究竟该如何诠释，由我说了算！ 夜色中，油灯再次亮起。 飞针走线间，暗流汹涌的另一场博弈，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