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兰亭巧遇，初入父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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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在苏悦耐心地等待中悄然成熟。 那株得了灵泉滋养的玉兰，在一个雾气初散的清晨，终于完全绽放。五片玉白色的花瓣舒展如蝶翼，嫩黄的花舌点缀其中，幽冷清远的香气仿佛有了实质，在清冷的空气里凝而不散，将这一小方荒芜天地都浸染得高雅出尘。 苏悦没有动它。她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在清晨人迹罕至时，来到这废弃角落，对着那株兰花静静站立片刻，仿佛只是在欣赏这冬日里难得的生机。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半旧的月白襦裙，外罩淡青色比甲，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整个人清减素雅，却因灵泉滋养，肌肤莹润，眉眼间那股沉静的气度，与这株空谷幽兰竟有几分奇异的契合。 她知道，苏文渊有个习惯，若遇朝务烦心或心中有所筹谋时，喜欢在清晨独自到后园僻静处散步沉思。而根据小梅这几日留心打探来的消息，父亲这两日似乎正因为吏部李尚书寿礼之事，颇有些烦恼。 她在赌，赌苏文渊今日会走到这里，赌他会被这超乎寻常的兰香吸引。 时间一点点流逝，寒气浸入肌骨。苏悦拢了拢衣襟，体内那缕微弱的内息自行流转，驱散着寒意，让她能保持姿态的从容。 终于，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沉稳而略带凝滞。 苏悦心神一凛，立刻垂下眼睫，做出全神贯注欣赏兰花的样子，指尖还无意识地虚抚着一片兰叶，姿态自然，毫无做作之态。 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一股带着檀香和墨汁气息的、属于中年男子的威压感隐隐传来。苏悦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影，以及她身前那株兰花上。 寂静持续了数息。只有清幽的兰香在空气中浮动。 “……嗯”一声略带讶异的低吟自身后响起。苏文渊显然被这株品相绝佳、香气非凡的玉兰吸引了全部注意，“这是……寒玉素心” 苏悦仿佛这才惊觉身后有人，慌忙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无措，看清来人后，更是露出一丝畏惧，连忙低下头，屈膝行礼，声音细弱带着颤音：“女、女儿给父亲请安。不知父亲在此，惊扰了父亲，请父亲恕罪。” 她将原主那种面对父亲时固有的胆小怯懦模仿得惟妙惟肖。 苏文渊的目光在她苍白（刻意未用灵泉完全修复脸色）却难掩清丽姿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才想起这个女儿是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那株兰花上。 “这兰花，是你在此处发现的”苏文渊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威严，却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他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着那株玉兰，越看眼中惊异之色越浓。这品相，这香气，分明是极品寒兰中的异种“寒玉素心”，早已绝迹多年，竟会出现在他府中这荒废角落且看这长势，竟是欣欣向荣！ “回父亲，”苏悦低着头，声音依旧怯怯的，“女儿前些日子病中烦闷，偶然走到此处散心，发现这几株兰草快要枯死了，心中不忍，便……便每日过来浇点清水，没想到……没想到它们竟活了过来，还开了花。”她的话语半真半假，将灵泉之功归于“每日清水”。 苏文渊闻言，看向苏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他这个六女儿，印象中一直是骄纵蠢笨、上不得台面的，何时有了这般怜花惜草、静心养护的耐心而且，能将濒死的珍品兰草救活，这岂是寻常“浇点清水”能做到的 他心中疑窦丛生，但眼前这株实实在在、品相绝佳的“寒玉素心”让他无暇深究。李尚书寿礼的难题，似乎迎刃而解了！这株兰花送上去，必定能投其所好，大大长了他的脸面！ “嗯，”苏文渊压下心中情绪，语气缓和了些许，“你倒是有心。看来病了这一场，性子也沉静了不少。”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道，“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苏悦心中微动，知道这是父亲难得的关注，她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也不能再是原主那般无知。 “回父亲，女儿病中无力，多半时间只是躺着休养。偶尔精神好些，便看看《女诫》、《千字文》，或者……或者做点针线活计，打发时间。”她回答得小心翼翼，却条理清晰，提及看书和针线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闺阁少女的腼腆与认真。 苏文渊有些意外。《女诫》、《千字文》他记得柳氏曾抱怨过，这个六女不爱读书，绣工更是粗陋。可眼前这女儿，言语虽怯懦，却并无往日的浮躁，提及书本针线，也无排斥之意。 难道真是病了一场，转了性子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株兰花，又落在苏悦低垂的、露出一段白皙脖颈的侧影上。这个一向被他忽视的女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既喜欢看书习字，是好事。”苏文渊难得地说了句勉励的话，“回头我让你母亲给你送些笔墨纸砚过去。这兰花……”他沉吟片刻，“为父甚喜，便移走了。” “是，父亲喜欢就好。”苏悦依旧低着头，语气恭顺。 苏文渊不再多言，唤来远处跟随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将那株玉兰连根带土挖起，用绸布包好，如同捧着什么绝世珍宝般，转身离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苏悦才缓缓直起身子。她看着那片被挖走兰草后留下的浅坑，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父亲注意到了她，虽然可能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好奇，但终究是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象。而且，是通过“养兰”这件事，留下了一个“沉静”、“有心”、“或许还有点不凡”的印象。 这比直接献上绣品，或是哭诉委屈，要高明得多。 她转身，慢慢走回自己的小院。阳光透过光秃的枝桠洒下，在她素雅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春桃早已在院门口焦急等候，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小姐，您可回来了！刚才……” “无事。”苏悦打断她，走进屋内，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属于那株玉兰的余香，“父亲方才，夸我‘有心’。”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 苏悦走到窗边，目光掠过这依旧破败的院落。 父亲注意到了她，那么，这府里的其他人呢那位嫡母柳氏，那位重生归来、视她为眼中钉的嫡姐苏清瑶，还有……那些她尚未摸清的兄弟姐妹。 根据原主的记忆和这几日零碎的信息，她在家中排行第六。上面有： 嫡长兄苏玉珩，柳氏所出，已入仕，在京兆尹任职，是苏府未来的希望。 嫡长姐苏清瑶，柳氏所出，年十六，才貌双全，是柳氏的心头肉。 庶出二姐苏婉容，早逝的李姨娘所出，性情温顺，已定亲。 庶出三哥苏玉瑾，张姨娘所出，读书尚可，有些清高。 庶出四姐苏静姝，赵姨娘所出，胆小怯懦，存在感极低。 庶出五哥苏玉珏，王姨娘所出，年幼顽劣。 而她，苏悦（苏怜月），生母是早已被遗忘的、据说出身有些神秘的月姨娘，排在第六，几乎处于家族边缘的最底层。 如今，她这颗被遗忘的棋子，终于要开始，在这盘错综复杂的家族棋局中，落下属于自己的声音了。 寒风拂过，带着刺骨的冷意。 苏悦却觉得，体内那缕由灵泉蕴生的暖流，正悄然壮大，驱散着周遭的严寒。 她的路，还很长。但至少，她已看到了第一缕，破开阴云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