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米粥银簪，初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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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苏悦是在昏沉与清醒的交替中度过的。 汤药终究是没能立刻抓来。春桃拿着方子去寻管事的婆子，果不其然被不咸不淡地挡了回来，话里话外无外乎是“府中用度皆有定例”、“六小姐既已无大碍，好生将养便是，是药三分毒”之类的推诿之词。 苏悦听了春桃带着哭腔的回禀，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这本就在她意料之中。柳氏不会让她轻易死去，但也绝不会让她好过。这病恹恹的状态，正合某些人的心意。 她不再寄望于那碗不知何时才能到口的苦药，转而将全部精力用在调动这具身体残存的生命力上。 每日，她强迫自己喝下春桃千方百计弄来的、越来越稀薄的米汤，甚至是指甲盖大小、硬得硌牙的冷馒头。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喉咙的灼痛和胃部的轻微痉挛，但她面不改色，如同在进行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她让春桃将窗户的缝隙用破布条尽量堵住，减少寒风的侵入。在阳光最好的正午，她会裹着那床冰冷的被子，挪到窗边仅有的一小块光斑里，汲取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她甚至开始在屋内极慢地踱步，活动僵硬的四肢，尽管每一步都牵扯着酸痛，额上渗出虚汗。 春桃看着小姐这般沉默而坚韧地与病痛抗争，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惊异。小姐真的不一样了。不再怨天尤人，不再哭闹咒骂，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小姐，您慢点。”春桃上前扶住微微气喘的苏悦。 苏悦借力站稳，抬手抹去额角的虚汗，问道：“春桃，我们屋里，可还有什么稍微值钱点，或者不常用的东西” 春桃一愣，随即面露难色，低声道：“小姐，您忘了……您之前的首饰、好些的衣裳，但凡值点钱的，不是被大小姐借去‘观赏’未还，就是被夫人以‘保管’为名收走了。眼下屋里……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苏悦沉默。记忆碎片印证了春桃的话。原主愚蠢，又爱炫耀，好东西根本留不住。 她的目光在屋内逡巡，最后落在梳妆台——一个掉漆严重的木匣子上。她示意春桃扶她过去。 打开匣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根最普通的、用来固定发髻的铜簪，以及一朵褪色严重的绢花。寒酸得令人心酸。 苏悦的手指在空匣里划过，触到底部时，指尖似乎碰到一点异样。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小的夹层。她心中一动，小心摸索着边缘，用指甲轻轻一抠。 “咔哒”一声轻响，一层薄薄的木板被掀开。 夹层里，静静躺着一支银簪。款式极其简单，只是末端雕成了一朵未开的玉兰花苞，做工也算不上顶精细，但通体素雅，银质还算纯正。 记忆如潮水涌来。这是原主那早逝的生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原主嫌它不够华丽，从未戴过，随手扔在匣子里，久而久之竟忘了这个夹层的存在。 苏悦拿起这支带着凉意的银簪，指尖摩挲着那细腻的花苞纹路。 “小姐，这……”春桃也认出了这支簪子，有些惊讶。 “把它拿去当了。”苏悦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找个可靠些的、离府远些的当铺，活当。换来的钱，一半抓药，另一半……买些实实在在的米粮肉菜回来，要能存放的。” 春桃瞪大了眼睛：“小姐！这可是姨娘留给您唯一的念想啊！” “念想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治病。”苏悦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冷静，“春桃，人只有先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念想。拿去吧，小心些，别让人看见。” 春桃看着小姐决然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定。她接过那支带着体温的银簪，只觉得手心沉甸甸的，重逾千斤。她用力点头：“奴婢晓得了！一定办妥！” 春桃揣着簪子，如同揣着一团火，紧张又坚定地出了门。 苏悦重新坐回床上，闭上眼，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舍弃一支银簪，换取生存的资本和初步的健康，这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情感需要寄托，但绝不能成为生存的绊脚石。 傍晚时分，春桃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兴奋与后怕。她小心翼翼地关好门，从怀里掏出几包用油纸包好的药材，又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里面装着糙米、一小块风干的腊肉和几颗鸡蛋。 “小姐，办成了！”春桃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光，“那掌柜的看簪子做工还行，给了五两银子！药材花了二两，剩下的都换了这些吃食，够咱们吃上好几天了！” 五两银子，对于曾经的苏悦来说，不过是一杯咖啡的钱。但在此刻，在这冰冷的陋室中，却代表着生机。 “做得很好。”苏悦赞许地点点头，“把药材收好，按方子煎药。腊肉和鸡蛋仔细收着，偶尔切一点点熬粥，别让人发现。” “是！”春桃干劲十足，立刻忙碌起来。 当夜，苏悦终于喝上了穿越以来的第一碗苦得舌根发麻的汤药。她眉头都没皱一下，一饮而尽。随后，春桃又端来一小碗掺了少许腊肉末和蛋花的米粥。粥香混合着淡淡的肉香，在这冰冷的屋子里，氤氲出令人几乎落泪的温暖。 苏悦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着暖流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驱散着盘踞多日的寒意。这碗粥，比她在现代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珍贵。 身体依旧虚弱，但一股新的力量，正随着汤药和食物，一点点注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看着跳跃的油灯光晕下，春桃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身影，眼神幽深。 一支银簪，打开了局面。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了解这个府邸的运作规则，需要找到除了变卖遗物之外，能够稳定获取资源的途径。 夜色渐深，陋室内却不再只有绝望的寒冷。药香、粥香，和一种名为“希望”的气息，正在悄然弥漫。 苏悦知道，她的第一步，已经稳稳地踏了出去。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很险。但她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