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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长安沦陷、李傕郭汜擅权的消息如瘟疫般在中原扩散之际，北方的幽燕大地，战鼓也再次擂响，其声震天，丝毫不逊于关中的惨烈。 冀州，邺城。 袁绍高坐堂上，手指轻轻敲打着那份关于长安剧变的简报，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怒，但眼底深处，却跳跃着一簇名为“野心”的火焰。 王允死了，吕布跑了，李傕郭汜那两个莽夫控制了朝廷……这意味着，来自中央的制约几乎荡然无存。 “主公，” 谋士沮授上前一步，声音沉稳，“长安失序，此乃天赐良机。李傕、郭汜，匹夫之辈，不足为虑。然其掌控天子，挟持朝廷，名分大义在手。主公当速遣使前往长安，表露恭顺，结好李、郭，换取朝廷正式册封，则河北之地，名正言顺，尽归主公矣！” 此言正中袁绍下怀。 他素来重视名望与正统，若能获得朝廷（哪怕是李傕控制的朝廷）的正式任命，他这冀州牧的位置将更加稳固，征伐四方也更显理直气壮。 然而，未等他点头，另一谋士郭图却出列反对： “公与（沮授字）此言差矣！李傕、郭汜，董卓余孽，天下共愤！主公若与之交通，岂不污了四世三公的清名当今天下，强者为尊。主公已据冀州富庶之地，带甲数十万，何须看那关中武夫脸色当务之急，乃是北定幽州，消灭公孙瓒，一统河北！届时，挟大河之北精锐，南向以争天下，谁敢不从” 两种意见，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战略方向。 袁绍抚须沉吟，一时难以决断。 他既想要名正言顺的大义，又渴望开疆拓土的实利。 就在这时，一封来自前线的紧急军报，打破了他的犹豫。 “报——！公孙瓒大将单经，率骑兵犯我渤海郡，已连破两县，兵锋直指南皮！” “什么！”袁绍拍案而起，怒容满面，“公孙伯圭（公孙瓒字），欺人太甚！” 原来，公孙瓒在杀死刘虞，初步稳定幽州内部后，野心极度膨胀。 他自恃勇力，麾下“白马义从”骁勇善战，早已将富庶的冀州视为囊中之物。 袁绍在他眼中，不过是倚仗家世的纨绔子弟。 此前双方摩擦不断，如今见关中大乱，袁绍注意力可能被吸引，公孙瓒便果断出手，试图夺取渤海郡，作为南下的跳板。 这一记闷棍，彻底打醒了袁绍的犹豫。 “匹夫安敢如此！” 袁绍咬牙切齿，心中对公孙瓒的厌恶和忌惮瞬间压倒了其他考量。 与公孙瓒相比，长安的李傕郭汜，似乎都显得“可爱”了一些。 “郭图之言，正合我意！” 袁绍下定决心，目光锐利，“公孙瓒不除，河北难安！传令下去，尽起冀州之兵，吾要亲征，与那公孙瓒决一死战！” 他选择了先安内，后图外，先取实利，再争虚名。 至于长安的朝廷，他决定暂不理会，甚至内心深处，对那个被武夫掌控的天子，生出了一丝轻视。 随着袁绍一声令下，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 粮草辎重源源不断调往前线，冀州名将颜良、文丑、张合、高览等纷纷接到调令，精锐步骑开始向北部边境集结。 一场决定河北归属，也将深刻影响天下格局的大战，已悄然拉开了序幕。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留，中牟。 蔡琰也接到了北方即将爆发大战的消息。 她站在那幅日益精细的沙盘前，目光在北方的幽冀交界处停留许久。 “袁本初与公孙伯圭……终于要全面开战了。” 她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 这对老冤家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这一战是迟早的事。 “主公，此战对我等有何影响”徐庶在一旁问道。 蔡琰沉吟道：“无论谁胜谁负，河北格局都将重塑。若袁绍胜，其势大涨，必成北方最强诸侯，届时其目光可能南顾。若公孙瓒胜……以其性格，恐更加穷兵黩武，未必是好事。但无论如何，两大强邻鏖战，短期内都无暇南顾，这给了我们，也给了曹操……宝贵的时间。” 她提到曹操时，语气微微一顿。 曹操在兖州东部的统治日益稳固，青州兵的整合想必也已初具成效。 北方的战事，同样会牵制曹操的一部分精力，让他不敢轻易全力西进，对付自己。 这算是一个不算好消息中的好消息。 然而，另一个从东南方向传来的消息，却让她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江东猛虎”孙坚，死了。 详细情报显示，袁术与刘表争夺南阳，孙坚作为袁术麾下头号大将，奉命进攻襄阳。 初时势如破竹，却在岘山遭遇刘表部将黄祖的伏击，中箭身亡，时年三十六岁。 一代将星，就此陨落。 蔡琰闻讯，默然良久。 孙坚之勇烈，她素有耳闻。 这位曾在洛阳废墟中找到传国玉玺的豪杰，本可在乱世中拥有更广阔的舞台，却如此突兀地谢幕，令人扼腕。 孙坚的死，意味着袁术失去了一柄最锋利的刀，势力受损。 而荆州刘表，则除去了一大心腹之患，可以更加从容地经营他的荆襄之地。 南方的格局，也因此悄然改变。 更重要的是，孙坚留下了几个年幼的儿子，其中便有那个未来将鼎足江东的孙策……当然，此刻的孙策，还只是寄人篱下、为父守孝的少年，远未成气候。 天下大势，波谲云诡。 长安的血腥未散，北方的烽烟又起，东南的将星已然陨落。 蔡琰感到肩头的压力愈发沉重。 她如同航行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必须时刻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的风浪。 “令女，”她唤来夏侯令女，“吴郡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夏侯令女轻轻摇头：“派往南方的商队尚未返回，也未有新的家书送达。” 蔡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随即被她强行压下。 她不能将个人情绪过多地带入决策。 “继续留意。另外，通知各位先生，加紧整军备武，囤积粮草。乱世，不会因任何人的悲伤或等待而停下脚步。” 她转身，再次将目光投向沙盘，那上面，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如同命运的脉络。 她知道，自己必须在这错综复杂的乱局中，找到那条属于琰城，属于她蔡琰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北地的烽烟，是危机，也未尝不是一种掩护。 她必须抓住这短暂的时机，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与曹操不可避免的正面碰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