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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福的留下，如同在琰堡平静的水面投下另一颗石子，涟漪虽不似毛玠来时那般明显，却悄然改变着堡内某些细微之处。 他安分守己地在张嬷嬷的医舍帮忙，其精湛的医术，尤其是对内伤和时疫的见解，很快赢得了众人的尊重。 张嬷嬷私下向蔡琰汇报，称此人医道深厚，绝非寻常游方郎中可比。 蔡琰心中有数，只吩咐好生看待，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毛玠主导的《琰堡规制》经过数番讨论修订，终于颁布试行。 户籍等级的划分，使管理清晰了许多；田亩赋役的明确，减少了纷争；而功过赏罚条例的公示，更是让堡内风气为之一肃。 尤其是一条“凡有技艺者，无论土木、铁匠、医卜、识字，皆可申报，经考核优异者，擢升待遇，授以职司”的规定，极大地激发了流民中的潜力。 陆续有几位被埋没的匠人被发掘出来，铁匠铺的效率提升，甚至开始尝试打造更为精良的环首刀和箭簇。 这一日，蔡琰正在新建的学塾外观摩毛玠给孩子们讲授《急就章》的启蒙课，忽见蔡谷步履匆匆而来，脸色凝重。 “主公，哨探急报！”蔡谷压低声音， “西北方向五十里外的黑风寨，被一伙约五六百人的流寇占据了！领头的外号‘坐山虎’，原是颍川一带的悍匪，凶残狡诈。他们占据山寨后，四处劫掠，周边几个小村落已遭荼毒，恐其下一步，便会觊觎我琰堡！” 黑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被强敌占据，无异于在琰堡卧榻之侧埋下一根毒刺。 蔡琰眉头微蹙，问道：“可知这伙流寇装备如何战力怎样” “多是些亡命之徒，装备杂乱，但据说‘坐山虎’麾下有几十个心腹悍匪，颇为凶悍。他们刚占山寨，立足未稳，但若任由其发展，必成心腹大患。” 蔡谷分析道，眼中闪烁着战意，“属下请命，愿率三百精锐，趁其立足未稳，夜袭黑风寨，拔除此患！” 主动出击蔡琰沉吟不语。琰堡兵力经整顿后，虽有近五百可战之兵，但分兵外出攻坚，风险不小。 若战事不利，或堡内空虚时生变，后果不堪设想。但蔡谷所言不无道理，坐视强邻壮大，确是养虎为患。 她转向一旁的毛玠：“毛先生，你怎么看” 毛玠捻须沉思片刻，缓缓道： “蔡都尉（蔡谷已被默认授予此职）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见。匪患不除，堡无宁日。然，强攻硬打，虽可能取胜，自身损伤亦必不小。玠以为，或可双管齐下。” “哦请先生详述。”蔡琰来了兴趣。 “其一，可派精干斥候，细探黑风寨虚实，摸清其布防、岗哨、粮草及头目习性。其二，或可尝试‘攻心为上’。” 毛玠目光深邃，“此类流寇，多为乌合之众，内部必有矛盾。可派人散播谣言，或设法收买其内部不稳分子，制造内讧。若能令其自乱，则我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即便不成，再行强攻，亦更有把握。” “离间计……”蔡琰眼中亮光一闪。这确实是更符合目前琰堡利益的选择。她当即决断： “就依先生之策！蔡谷，着你选派最机灵的哨探，潜入黑风寨周边，务必探清虚实。同时，在流民中秘密寻访，看是否有曾与‘坐山虎’部众有接触或知晓其内情者。毛先生，散播谣言、寻隙离间之事，便请你筹划。” “诺！”蔡谷与毛玠齐声领命。 接下来的几日，琰堡如同张开了无形的大网。数批精干哨探化身樵夫、猎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黑风寨的山林中。 同时，一些关于“坐山虎”苛待手下、分配不公以及官军即将前来清剿的流言，也开始在特定的渠道中悄然散播。 这日傍晚，蔡琰正在书房与毛玠分析哨探传回的情报——黑风寨防御确有漏洞，且匪众因劫获不均已有怨言——单福端着一碗新煎的安神汤药求见。 “小姐连日操劳，神色倦怠，小人特备此汤，聊表心意。”单福恭敬地将药碗放下，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摊在案上的简陋地图，轻声道， “小人昔日行走四方，曾听闻这‘坐山虎’有个弱点，甚好杯中物，且酒后易怒，常鞭挞士卒。” 蔡琰与毛玠对视一眼，心中一动。这看似随口的闲谈，却可能提供关键信息。蔡琰不动声色地道： “多谢先生告知。先生医术高明，近日堡中伤患多有起色，辛苦了。” 单福谦逊几句，便躬身退下。他走后，毛玠低声道：“主公，此人所言，若属实，或可大做文章。” 蔡琰点头，一个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她吩咐毛玠，将“坐山虎”酗酒虐下的消息，与之前的流言结合，更精准地散播出去，尤其要让黑风寨中那些心怀不满的匪众知晓。 又过了两日，时机趋于成熟。哨探回报，黑风寨内夜间曾有争吵之声，似乎有小队人马负气出走。 蔡琰认为，不能再等。“蔡谷！”她召来早已摩拳擦掌的护卫头领， “今夜子时，你亲率两百精锐，携带火油、弓弩，趁夜潜至黑风寨下。不必强攻寨门，择其防守薄弱处，以火箭焚其营帐粮草，制造混乱，大声鼓噪，佯装大军袭营。若寨内自乱，则可趁势掩杀；若其防守严密，则骚扰一番，即刻撤回，以保存实力为首要。” “属下明白！”蔡谷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是夜，月黑风高。蔡谷带领精心挑选的二百勇士，人衔枚，马裹蹄，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逼近黑风寨。 子时整，无数支点燃的火箭划破夜空，射向寨中木质结构的营房和囤积物资之处。 刹那间，火光四起，映红了半边天。紧接着，寨外杀声震天，鼓声如雷，仿佛有千军万马袭来。 黑风寨内，本就因流言和内部矛盾而人心惶惶，骤遇夜袭，又见火起，顿时大乱。 “坐山虎”果然如单福所言，醉酒刚醒，闻变暴怒，不仅未能有效组织抵抗，反而疑神疑鬼，砍杀了几名慌乱的手下，更是加剧了混乱。 部分早有怨言的匪众趁乱打开寨门，四散奔逃。 蔡谷见时机已到，率军冲杀一阵，斩获数十级，焚毁大量粮草辎重，见好就收，在天明前顺利撤回琰堡，自身伤亡极小。 此战虽未彻底攻灭黑风寨，但沉重打击了“坐山虎”的势力，使其短期内再无能力威胁琰堡。 更重要的是，琰堡主动出击并取得战果的消息传开，极大震慑了周边宵小，使得蔡琰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经此一役，毛玠的谋略、蔡谷的勇武、乃至单福那看似不经意的提示，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蔡琰深感，一个有效的决策和执行体系，正在琰堡内部逐渐形成。潜龙之爪牙，已初显锋芒。 然而，她也清楚，黑风寨虽伤未死，中原大地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砥柱中流，方能迎接未来的惊涛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