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骄将中计入死地，暴雨毒障困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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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与阿曼定下毒计之后，反抗军的行动模式立刻发生了转变。 接下来的几天里，围绕着秦军新设立的象郡以及几条主要的补给线，开始不断地出现百越散兵游勇的骚扰。 这些袭击规模都不大，少则十余人，多则数十人，如同烦人的蚊蚋，神出鬼没。 他们并不寻求与秦军正面交锋，往往是从密林深处射出一阵冷箭，或者用吹筒射出几支淬毒的细针，射出几支燃烧的火箭，随即不等秦军反应过来，便迅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无影无踪。 袭击的目标也五花八门。有时是落单的秦军巡逻小队，有时是运输粮草辎重的车队，甚至有一次，一支隶属于皇家商号、由武装护卫保护的商队也遭到了袭击，虽然护卫奋力击退了敌人，但货物被烧毁了不少，几名伙计和护卫受了轻伤。 消息传回象郡城内的朱雀军区司令部，任嚣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任嚣将一份最新的损失报告狠狠拍在案上，对着垂手站在下首的屠纲、王悍等几名负责内部肃清和维稳的军官厉声喝道：“看看！你们都看看！这就是你们给本司令交出的答卷！短短几日，烽烟四起，连皇家商号的车队都敢动！你们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 屠纲梗着脖子，一脸不服：“司令，不过是一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仗着林子密，放几支冷箭就跑，这能怪末将吗” “不怪你怪谁！怪老子！”任嚣怒极，抓起案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茶水溅了屠纲一身，“本司令让你们肃清内部，你们就肃清成这个样子！现在整个后方乌烟瘴气，运输队不敢走，商队怨声载道！陛下若问起，你让本司令如何交代！我告诉你，屠纲，还有你们几个！”他目光扫过王悍等人，“火速给本司令解决掉这些骚扰的宵小！再让本司令听到哪里被袭击，你们几个！军法从事！” “末将遵令！”屠纲等人虽然心中憋屈，但见任嚣真的动了怒，也不敢再辩解，只得悻悻领命。 退出帅帐后，屠纲狠狠啐了一口：“他娘的！都是那群该死的蛮子！让老子在司令面前丢这么大脸！” 王悍也阴沉着脸：“司令就知道骂我们，那些蛮子滑得像泥鳅一样，怎么抓！” 抱怨归抱怨，命令还得执行。 屠纲等人立刻行动起来，一方面加强了巡逻队的人数，每支巡逻队都配备了更多的燧发枪和少量骑兵；另一方面，集结了几支数百人的快速反应骑兵部队，一旦哪个方向发现敌情，立刻火速驰援。 起初，这种办法似乎有些效果。 几次遭遇战中，凭借人数和装备优势，秦军击毙、俘虏了一些敢于露头的百越袭击者。但很快，百越人就改变了策略。 他们变得更加狡猾，袭击更加突然，撤退也更加迅速。 往往秦军骑兵赶到时，只能看到一地狼藉和早已空无一人的密林。 有时甚至故意制造假信号，调动秦军疲于奔命。 秦军士兵穿着厚重的铠甲，在湿热的山林中行动不便，而百越人轻装简从，熟悉每一条小径，如同猿猴般在林木间穿梭。 虽然造成的直接伤亡有限，但这种无休止的骚扰、紧绷的神经和被戏耍的愤怒，足以让屠纲等人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妈的！有种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躲在林子里放冷箭，算他妈什么本事！”一次徒劳无功的追击后，屠纲气得对着空荡荡的山林破口大骂。 回到营地，几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但他们这些靠悍勇和战功升上来的军官，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论起谋略来，实在有些欠佳。 “要我说，就该放火烧山！把林子都烧光了，看他们往哪躲！”一个脾气火爆的营长嚷嚷道。 “胡闹！”王悍虽然也莽，但还有点常识，“这林子连着林子，山连着山，怎么烧而且司令绝不会同意！”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这帮老鼠天天恶心我们” 几人抓耳挠腮，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高明的办法。最后，屠纲把心一横：“妈的！既然人追不上，那就用炮轰！我就不信，他们的身子骨能比树干还硬！” 于是，屠纲等人开始尝试带着飞雷神炮出去巡逻和清剿。 第一次使用时，确实打了百越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一小股百越袭击者从林间冒头，正准备射箭时，伴随着一声巨响，炮弹落在他们附近，破片和冲击波瞬间撂倒了七八个人，其余的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入了密林深处。 “哈哈！看到没有！这就是跟老子作对的下场！”屠纲看着远处的硝烟和尸体，得意地大笑。 然而，这种胜利仅仅是昙花一现。 百越人吃了亏后，变得更加谨慎。他们充分利用丛林地形的掩护，队伍规模变得更小，行动更加分散。 往往三五人一组，从极其隐蔽的角度发动袭击，放一两箭，或者扔几个火把，无论中与不中，立刻远遁。 在茂密的丛林里，视线受阻，火炮瞄准困难，而且面对如此分散、灵活的小股敌人，火炮的威力大打折扣，往往耗费数颗炮弹，也难取得像样的战果，性价比极低。 百越人彻底化整为零，打起了游击。 他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地骚扰、偷袭，让秦军不胜其烦，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当一份详细的伤亡和损失统计报告摆在任嚣司令的案头时，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终于彻底暴怒了！ “啪！”任嚣一掌将那份报告拍飞，额头上青筋暴跳，“废物！一群废物！” 报告上清晰地写着：过去五天内，朱雀军区因遭袭、追剿等原因，轻伤二百七十四人，重伤三十七人，阵亡十九人！这还不算，随军民夫、商队伙计、乃至一些依附秦军的百越向导，死伤更是不计其数！被焚毁、劫掠的粮草物资，财务损失极其重大！ 这个数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任嚣脸上！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还收到来自兵部的战报。白虎军区那个叫项羽的年轻小子，带着部队横扫月氏，平定新疆全境，战果辉煌，而累计的伤亡数字，甚至还不如他这边五天内因为骚扰造成的损失大！ 这让他任嚣的脸往哪搁！ 让朱雀军区的脸往哪搁！ “把屠纲、王悍那几个蠢货给本司令绑来！”任嚣咆哮道。 很快，屠纲、王悍等几名军官被五花大绑地押进了帅帐。 任嚣根本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指着他们的鼻子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五个营的兵力，被一群拿着竹矛弓箭的蛮子耍得团团转！伤亡三百多人！物资损失无数！你们是猪吗！啊！帝国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这么带兵的！” “司令息怒……”屠纲还想辩解。 “息你娘的头！”任嚣一脚踹在屠纲身上，“都给本司令拉下去！重责五十军棍！削去三月薪饷！以儆效尤！” 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上前，将面如死灰的屠纲等人拖了下去。 很快，帐外就传来了沉闷的军棍声和压抑的惨嚎。 处理完屠纲等人，任嚣余怒未消，但他也知道，光靠惩罚解决不了问题。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副司令赵佗说道：“赵副司令！” “末将在！”赵佗上前一步。 “内部肃清之事，看来屠纲那些莽夫是靠不住了。”任枭沉声道，“从现在起，由你亲自接手，全权负责！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给本司令肃清这些烦人的苍蝇，稳定后方！若是再出纰漏，你我二人，一同向陛下上书请罪！” 赵佗心中一凛，知道任嚣这是下了死命令，同时也将巨大的压力转到了自己肩上。他肃然躬身：“末将领命！定当竭尽全力，扫清叛逆，稳定后方！” 退出帅帐，赵佗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他虽然不像屠纲等人那般鲁莽，但内心深处，对于百越诸部，同样是瞧不起的。 在他看来，这些蛮夷之所以能造成麻烦，无非是仗着地利和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游击战术而已。 只要策略得当，以堂堂正正之师碾压过去，定能一举荡平。 而被打了军棍，趴在营帐里养伤的屠纲、王悍几人，则是满腔的怨恨无处发泄。 他们不敢怨恨任嚣，便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了百越人身上。 “狗日的蛮子！等老子伤好了，非亲手砍他几百个脑袋不可！”屠纲咬着牙，恶狠狠地发誓。 赵佗接手指挥权后，并没有像屠纲那样盲目地派兵四处追剿。 他深知，在丛林环境中，盲目追击效率低下，且容易中伏。 当务之急，是找到敌人的巢穴，或者其赖以生存的命脉。 “情报……必须要有准确的情报。”赵佗沉吟着。他想到了帝国安插在南疆的强力机构——黑冰台。 朱雀军区的黑冰丞，代号叫“癸卯”。 赵佗当即请求癸卯协调黑冰台在南疆的力量，对频繁骚扰的百越反抗势力进行情报侦查，尤其是查明其主力集结地和物资来源。 黑冰台的效率极高。命令下达后不久，便有暗探开始活动。然而，由于反抗军行动隐秘，核心区域防守严密，加上时间仓促，黑冰台短时间内也难以深入到反抗军核心层，只能搜集到一些相对表面的情报。 两日后，黑冰丞癸卯亲自来到赵佗的指挥部对接情况。 “赵副司令，”癸卯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锐利的年轻人，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根据黑冰台目前掌握的情况，活跃在象郡周边的百越各部，确实出现了不正常的联合迹象。多个之前互不统属的部落，其残余力量似乎都聚集到了一处，地点大致在西南方向的瘴疠谷一带。” “聚集一处”赵佗眉头一挑，“规模有多大” “具体人数难以精确统计，但根据零星观察和物资消耗推算，估计能战之兵不下万人，加上依附的妇孺老弱，总数可能接近数万。”癸卯回答道。 “数万人”赵佗心中微微一惊，但随即又释然，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如此多人聚集，粮草从何而来” “这正是关键。”癸卯道，“黑冰台侦查到，一个名叫阿曼的商人，近期活动频繁。他原本是此地的大商贾，因新政受损，对帝国心怀怨恨。他的手下，有固定的采购路线和时间，疑似在为山中反抗军输送粮草。下一次大规模的采购，就在三日之后。” 赵佗眼中精光一闪：“采购路线确定了吗” “已经初步掌握。”癸卯点头，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谨慎，“不过，赵副司令，此事有些蹊跷。这情报来得似乎……过于顺利了。阿曼此人颇为狡猾，以往行事极为隐秘，这次却似乎露出了明显的破绽。我担心，这其中是否有诈” “有诈”赵佗闻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癸卯大人多虑了。百越蛮夷，不通教化，能有什么高明的计谋无非是仗着地利苟延残喘罢了。那阿曼一个商贾，又能有多少心机或许是下面人办事不力，露出了马脚。此乃天赐良机，岂能因疑而错失” 在赵佗看来，百越人不过是群凭借血勇和地形负隅顽抗的土人，根本不懂什么战略战术。 黑冰台的谨慎，在他看来完全是小题大做。 他当即请癸卯：“黑冰丞大人烦请您立刻协调黑冰台的人确认这条采购路线，并派精干人手暗中跟踪，务必找到他们最终的目的地，绘制出详细路线图！” “好的，这事交给我吧。”癸卯见赵佗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又过了一日，癸卯带回了一份绘制好的路线图，以及跟踪探员的回报。 “赵副司令，路线已经确认。阿曼的人采购完物资后，确实进入了瘴疠谷区域，沿着黑水河畔一条隐蔽的小径深入。黑冰台的探员跟踪至谷口，因恐暴露，未再深入，但可以确定，反抗军的主力巢穴，大概率就在瘴疠谷深处。” 癸卯再次提醒道：“赵副司令，据黑冰台探员回报，谷内地形极为复杂，溶洞暗河密布，且……他们感觉，这一路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再次恳请谨慎用兵。” 赵佗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安静那是因为他们以为躲在老巢里就安全了！殊不知，我正要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他完全没把癸卯和黑冰台的警告放在心上。在他想来，所谓的复杂地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纸老虎。 他堂堂帝国上将，朱雀军区副司令，统领精兵，难道还怕了一群躲在深山里的蛮子 “传令！”赵佗霍然起身，声音洪亮，“第一团，第二步兵营，第三骑兵营，即刻集合！携带十日口粮，额外携带飞雷神炮十门！随本司令出征，直捣黄龙！” 他要用一场干净利落的斩首行动，一举端掉反抗军的巢穴，让他们成为无根之萍。 只要剿灭了主力，剩下的散兵游勇，再封锁外围，慢慢清剿，自然不成问题。 很快，近四千名装备精良的秦军士兵集结完毕。 赵佗意气风发，骑在战马上，看着麾下雄壮的部队，心中豪情万丈。 “出发！”他大手一挥，部队沿着黑冰台提供的路线，浩浩荡荡地向着瘴疠谷方向开进。 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厚厚的乌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湿气。远处，隐约有雷声滚过。 赵佗抬头看了看天色，皱了皱眉，但并未多想。 南疆天气多变，下雨是常事。 在他看来，些许风雨，根本无法阻挡帝国雄师的步伐。 他并不知道，自己正满怀信心地，一步步踏向那个由山鬼和阿曼精心编织的、充满了暴雨、毒障和死亡的致命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