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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率领的百越联军，如同滚雪球一般，在向南迁徙的路上不断膨胀。 雄牛的前锋部队，凭借其剽悍的武力与山鬼大胜的余威，如同丛林中的王者，扫荡着沿途那些规模不大、立场摇摆的小型部落。 他们并非一味强攻，更多时候，是阿曼提前派出的、巧舌如簧的使者先行接触。 这些使者带着秦军将领染血的盔甲碎片、残破的秦旗，以及那份最具冲击力的“战利品”——赵佗头颅，向那些闭塞的部落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瘴疠谷一战是如何的惊天动地，山鬼大人是如何在山神庇佑下，如何运筹帷幄，将不可一世的秦军杀得尸横遍野，连他们的上将脑袋都成了祭品！ “秦狗并非不可战胜！山鬼大人便是山神派来引领我们百越人走向强盛的共主！” “跟随山鬼大人，方能免于被秦人奴役、屠戮！” “看看这些秦狗的装备！跟随大人，我们也能用上这样的利器！” 威逼与利诱双管齐下，恐惧与希望交织蔓延。许多小部落本就对秦军的统治心怀畏惧或不满，此刻见山鬼势大，又听闻其有“雷霆”手段，稍作犹豫，或是经过雄牛部恰到好处的“武力展示”后，便纷纷选择了归附。 青壮被编入队伍，老弱妇孺则带着简陋的家当，跟随着大军一起南迁。粮食、武器，乃至部落中传承的草药知识、狩猎技巧，都成了这支不断壮大的队伍的一部分。 当山鬼、阿曼率领的中军主力，与完成前期扫荡、收拢任务的雄牛、老树根、黑蟒等部在雒越边境的指定地点汇合时，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人头攒动，竹矛如林，喧嚣鼎沸。 经过粗略清点，汇聚在此的百越各部人口，竟已达到了骇人听闻的近二十万之众！其中可战之青壮，虽未经严格编练，也足有四五万人！ 尽管这二十万人鱼龙混杂，组织松散，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流动部落联盟，但其展现出的庞大规模和那股野蛮原始的勃勃生机，依旧让山鬼心潮澎湃，豪情万丈！ 他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下方如同蚁群般蠕动的庞大队伍，手中紧握那根诡异的巫杖，感受着无数道敬畏、崇拜、期待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一种“手握乾坤，宰执众生”的错觉油然而生。 “大人，雒越已在眼前！各部头人皆已到齐，听候大人指令！” 雄牛兴奋地前来汇报，声如洪钟，看着山鬼的眼神充满了狂热。 老树根和黑蟒也立于一旁，姿态恭谨。他们此刻对山鬼已是心悦诚服，不敢有丝毫异心。 山鬼深吸一口带着湿热泥土和丛林气息的空气，沉声道：“传令下去，于此地休整三日！各部清点人数，整编青壮，分配缴获的秦军武器给最勇武的战士，组成一支万人精兵，由我直接指挥！三日后，兵发雒越核心——文朗城！” “是！” 几位头人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山鬼的目光越过层峦叠嶂的丛林，仿佛已经看到了雒越之地在他的兵锋下颤抖臣服的景象。他手中那点宝贵的火器，就是他敲开雒越各大部落坚固外壳最有效的“敲门砖”！ …… 就在山鬼于雒越边境汇聚起惊人势力，磨刀霍霍之时，帝国南疆的统治核心——象郡大营，也迎来了一位足以稳定乾坤的重量级人物。 这一日，象郡上空阴云低沉，闷雷滚滚，似乎预示着风暴将至。大营辕门之外，所有留守的朱雀军区将校，在临时主持工作的陈超带领下，顶盔掼甲，列队整齐，人人面色凝重，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尽管陈超假借任嚣之名下令全军固守，暂时稳定了局面，但最高层将领全部阵亡、万余精锐被屠戮一空的阴影，以及外界关于百越蛮夷愈发猖獗的流言，依旧像巨石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军中士气低迷，惶恐与不安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时，大地传来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震动！ 远处，尘头大起，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黑龙和硕大“蒙”字的帅旗，率先映入眼帘！ 紧接着，是如同钢铁森林般森然有序的枪戟，是沉默如山、却散发着凛冽杀气的黑色洪流！ 帝国兵部尚书，帝国皇家学院军事学院院长，帝国唯一一位被授予副元帅军衔的顶尖统帅——蒙恬，到了！ 其一人一骑，以及身后那队精锐龙卫，所带来的压迫感，远超千军万马！ “立正——！” 陈超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所有将校瞬间挺直腰板，甲叶碰撞，发出铿锵之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支越来越近的队伍，眼神中充满了敬畏、激动，以及一丝忐忑。 蒙恬并未乘坐车驾，而是骑着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身披玄色元帅大氅，内衬精良的黑色甲胄，虽年近五旬，鬓角已见霜色，但腰背挺直如松，面容刚毅如石刻，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辕门外的众将，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去。 “末将陈超，携朱雀军区留守众将校，恭迎蒙帅！” 陈超率先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恭迎蒙帅！” 身后众将齐声高呼，声浪冲霄，试图驱散连日来的阴霾。 蒙恬勒住战马，目光在陈超等人身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将军，辛苦了。起来说话。” “谢蒙帅！” 众人这才起身，但依旧垂手肃立，不敢有丝毫怠慢。 蒙恬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他走到陈超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将军，临危受命，稳定局势，封锁消息，固守疆土，做得不错。若非你当机立断，局势恐更加糜烂。” 这话如同春风，瞬间吹散了陈超心中大半的惶恐和压力，他连忙躬身，语气哽咽：“蒙帅谬赞！此乃末将分内之事！只是……任司令、赵副司令他们……末将无能……” 提及任嚣、赵佗，气氛瞬间又变得沉重起来。 蒙恬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沉声道：“进去再说。” 一行人簇拥着蒙恬，进入中军大帐。帐内，原本属于任嚣的主位空悬，蒙恬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帅案前，目光扫过帐内一众神情肃穆、带着悲愤与羞愧的朱雀军区将领。 “本帅此来，奉陛下钦命，处理南疆善后，整饬军务。” 蒙恬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废话。他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沉声道：“陛下有旨！” 帐内所有将校，包括蒙恬带来的部属，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臣等接旨！” 蒙恬展开圣旨，声音洪亮而沉痛，却又带着帝国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偌大的军帐中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南疆一役，帝国折戟，上将陨落，万余忠魂埋骨异乡，朕心甚痛，举国同悲！” “原朱雀军区司令，上将任嚣，忠勇为国，拓土安边，屡立战功！今为国捐躯，马革裹尸，特追封为‘镇南公’，赐谥号‘忠武’，配享太庙，其英姿图形于帝国军事学院，供后世将士景仰追思！” “原朱雀军区副司令，上将赵佗，骁勇善战，矢志报国，血战至最后一刻！特追封为‘靖南公’，赐谥号‘刚烈’，配享太庙，图形帝国军事学院！” “原朱雀军区黑冰丞，上将癸卯，壮烈殉国！特追封为‘定南公’，赐谥号‘贞肃’，配享太庙，图形帝国军事学院！” 每念到一个名字，每追封一个爵位，帐内众将的心便如同被重锤敲击一次！ 三位上将！ 皆追封公爵，赐予极高的美谥，配享太庙，图形学院！ 这是帝国对于武臣身后事的最高荣典！ 陛下虽未亲至，但其对阵亡将士的哀荣与肯定，已至巅峰！ 然而，这并未结束。蒙恬的声音更加沉凝： “另，陛下悯恤将士忠烈，特旨：于象郡之郊，择风水上佳之地，设立‘大秦帝国南疆英烈陵园’！将所有寻回之阵亡将士遗骸，包括任嚣、赵佗、癸卯三位上将，以帝国最高军礼规格，统一迁入陵园，厚葬之！立巨碑铭文，详述其功绩与牺牲！此陵园，由帝国兵部直接管辖，派驻精锐卫队常年守护，四时祭享，香火不绝！让大秦的英魂，在彼处长眠，永受帝国万民景仰！”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帐内众将无不热泪盈眶，激动地以头触地，高声呼喊。 这份天恩浩荡，不仅是对死者的告慰，更是对生者的巨大激励！ 陛下没有忘记他们，帝国没有忘记这些为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勇士！ 蒙恬收起圣旨，示意众人起身。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哀荣已赐，接下来，便是整军经武，一雪前耻！ “追封、建陵之事，需即刻办理，不得有误。” 蒙恬首先定下基调，随即话锋一转，切入核心，“然，当务之急，是重整朱雀军区，稳固防线！” 他走到巨大的南疆沙盘前，目光如电：“陈超。” “末将在！” 陈超连忙上前。 “将目前各据点、关隘的驻防情况，主官姓名、性格、履历，详细报来。” 陈超不敢怠慢，立刻指着沙盘，一一禀报。蒙恬听得极其认真，不时发问。 听完汇报，蒙恬沉吟片刻，果断下令：“传本帅令！即刻起，朱雀军区防务进行调整！” “凡各外围据点、关隘驻守之部队，其主官若勇武可嘉，然于战阵谋略、军纪约束有所欠缺者，连同其所属部队，限五日内，分批撤回象郡大营待命！” 此令一出，陈超等几位高级将领脸色微变。这几乎是要将前线一大批靠着勇猛拼杀上来的军官全部替换掉！ 蒙恬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的顾虑，继续说道：“撤下来的军官和部队，并非弃之不用。本帅将亲自在象郡大营，对他们进行为期十日的紧急轮训！灌输新的战法、强调军纪的重要性！轮训之后，另有安排！”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至于空出的所有外围防务，由本帅此次带来的十五万部队以及朱雀军区内部那些毕业于帝国军事学院、或素有智谋、善于带兵的军官及其所属部队，接替驻防！” 十五万援军！ 众人心中巨震！陛下竟然直接调拨了十五万精锐来补充南疆！ 这可是帝国腹地的武装力量！ 可见陛下对南疆局势的重视，以及对重整朱雀军区的决心！ 陈超原本还担心大规模换防会导致防线空虚，此刻闻言，心中大定，同时也更加凛然。 蒙帅此举，显然是要借机对朱雀军区进行一次大换血，将那些有勇无谋、可能坏事的军官暂时搁置，启用更加稳重、更有头脑的将领。 “蒙帅英明！末将等并无异议！” 陈超连忙表态。 蒙恬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帐内众将，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尔等需知！陛下虽未下旨申饬朱雀军区，甚至对阵亡将士优抚有加，恩遇极隆！但此战之败，根源何在，尔等心中难道不明吗！” 这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帐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蒙恬的声音冰冷如铁：“南疆所发生的一切，黑冰台案牍司皆已详细记录，上秉陛下！此败之根源，若深究，便在于两个字——轻敌！” 他猛地一拍帅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在黑冰台多次提醒，情报来源可能存疑，需谨慎核实的情况下，仍盲目自信，轻敌冒进！致使上万精锐，堕入蛮夷陷阱，葬身瘴疠之谷！此乃统帅之失，亦是全军之耻！” 他目光如刀，直刺陈超等高级将领：“更有甚者！战前，军中某些将领，如屠纲、王悍等五人！平日军纪散漫，纵兵扰民，盘剥过甚，乃至激起民变，为百越抵抗势力提供了滋生蔓延的土壤！若非彼等胡作非为，蛮夷安能如此迅速坐大！” 屠纲、王悍等人的名字被点出，帐内几个曾经与他们交好的将领顿时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过往之事，暂且不提也罢！” 蒙恬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沉重的压力，“陛下即将御驾亲征！接下来，我等要做的，不仅是控制事态，更要将朱雀军区，从头到脚，重新锻造一遍！在陛下抵达之前，本帅要看到一支军纪严明、士气回升、战术灵活的新军！要让陛下看到，朱雀军区虽经挫折，但魂未散，骨未断！仍是一支可战之师！” “陛下……陛下要亲征！” 陈超等人闻言，更是惊骇交加，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末将等罪该万死！竟劳动陛下圣驾亲涉险地！臣等万死难赎其罪！” 蒙恬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静：“起来吧。陛下心意已决，非你等之过所能动摇。此刻并非追究罪责之时，亦不可因此打击全军士气！朱雀军区新败，但不能丢了魂！接下来，按本帅指令行事，戴罪立功，方是正途！” “末将等，谨遵蒙帅教诲！定当戴罪立功，重整旗鼓，以报陛下天恩！” 陈超等人这才心绪稍定，连忙起身表态。 “好！” 蒙恬沉声道，“即刻起，解除对任嚣、赵佗、癸卯三位上将战死以及万余将士阵亡消息的封锁！着尔等全力配合象郡郡守及工部官员，营建‘大秦帝国南疆英烈陵园’！选址、设计，需庄严肃穆，体现帝国气度！不得有误！” “本帅要求，在陛下圣驾抵达南疆之前，必须完成三件事！” 蒙恬伸出三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其一，部队换防必须完成，新的防线要固若金汤！其二，军官轮训必须见效，要让那些撤下来的骄兵悍将，明白何为军纪，何为谋略！其三，陵园营造必须初具规模，至少主体工程完工，能让陛下亲临祭奠！” “此三事，关乎帝国颜面，关乎军心士气，更关乎你朱雀军区未来之命运！尔等可能做到！” 陈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与身后众将齐声怒吼：“请蒙帅放心！末将等必竭尽全力，肝脑涂地，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负陛下与蒙帅重托！” “下去安排吧！” 蒙恬一挥手。 “末将等告退！” 陈超带着一众心思各异的朱雀军区军官，躬身退出了中军大帐。 走出大帐，被外面的风一吹，陈超才感觉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他原本心中还存在着一丝侥幸，期盼着凭借自己稳定局面的功劳，或许能在新任司令的人选上争上一争。 但听了蒙恬一番毫不留情的敲打，尤其是点出屠纲、王悍等人引发的民变乃是此战诱因之一，他哪里还敢有这等非分之想 帝国中枢对朱雀军区此前的表现，显然是极度不满的！ 他现在只求能配合蒙恬，完美完成换防、轮训、建陵这三件大事，在陛下到来时，能留下个能力尚可、勇于任事的印象，不受责罚，便已是万幸！ 他回头看了一眼肃杀的中军大帐，又望向北方，仿佛能感受到那位年轻帝王如同实质的目光，正跨越千山万水，凝视着这片多事之地。 南疆的天，要变了。而他陈超，以及整个朱雀军区，都必须在这场风暴中，找到新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