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八州同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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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骑兵扬起的雪尘尚未完全落定，圉县乃至整个陈留郡，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短暂平静之中。 然而，这平静之下，是比冰雪更彻骨的寒意和暗流汹涌的恐惧。 蔡家庄园击退黄巾先锋的消息不胫而走，虽提振了附近庄园的士气，却也引来了更多窥探的目光和难以预料的关注。 真正的风暴，在数日之后，伴随着驿马疯狂的马蹄声和信使声嘶力竭的呼喊，终于以最猛烈的方式，席卷了整个大汉疆域。 二月初五，这个注定要烙刻在历史中的日子。 一匹匹口吐白沫、疲惫欲死的驿马冲入各郡县官府，带来了如同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巨鹿人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其弟张宝、张梁分称“地公将军”、“人公将军，统率太平道信众，头裹黄巾，同时于冀州巨鹿、幽州、青州、徐州、荆州、扬州、兖州、豫州等地起事！旬日之间，烽火遍地，州郡失守，长吏逃亡，天下震动！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口号如同瘟疫般随着战火迅速蔓延，比春寒更冷，比刀锋更利。 太平道蓄谋已久，一朝爆发，其势如燎原之火，官军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各地豪强或据坞堡自守，或望风而逃，更有甚者，迫于形势或早有勾结，竟开门迎贼。 消息传到圉县时，整个县城如同炸开了锅。 市集封闭，百姓惊恐奔逃，富户纷纷收拾细软准备南逃，县衙门口挤满了打探消息、寻求庇护的人群，哭声、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陈县令面如土色，一方面紧急征发民壮守城，一方面连连向郡治乃至洛阳发出十万火急的求援文书。 蔡府庄园内，气氛同样凝重到了极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天下大乱的消息以如此确凿、如此猛烈的方式传来时，那种巨大的冲击力依然让所有人感到窒息。 前厅内，赵氏手持那份抄录的紧急檄文，指尖颤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厅下站着的福伯、蔡谷、陈肃等核心管事、庄头，亦是人人面色沉重，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不安。 “完了……天下……真的乱了……”一位年长的管事喃喃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力感。 就在这时，蔡琰从屏风后缓步走出。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深衣，脸上看不出过多的惊慌，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如同暴风雪中心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的出现，让慌乱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些，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母亲，诸位，”蔡琰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檄文内容，我已知晓。贼势虽大，然我等着急恐慌，于事无补。” 她走到厅中，目光扫过众人： “黄巾起事，八州同烟，看似骇人，然其众虽多，却缺乏训练，装备不齐，补给困难，乃乌合之众，其势难以持久。朝廷虽一时失措，但根基犹在，必会调兵遣将，全力平乱。我等当前要务，非是徒自惊慌，而是如何在这乱世之中，守住家园，保全性命。” 她的话条理清晰，分析透彻，如同给焦躁的众人注入了一剂镇静剂。 福伯率先反应过来，躬身道：“女公子所言极是！请女公子示下！” 蔡琰转向赵氏，语气坚定： “母亲，当此危难之际，请母亲准许女儿，与福伯、蔡谷、陈肃等一同商议，共度难关。” 赵氏看着女儿镇定自若的脸庞，想到她之前的种种未雨绸缪，心中稍安，点了点头：“琰儿，你……你说该如何是好” 蔡琰得到母亲首肯，立刻转向众人，下达了一系列清晰的指令： “第一，即刻起，庄园进入最高戒备，所有庄户按预定方案，全部迁入核心坞堡及坚固院落，妇孺老弱集中安置，严加保护。外围田舍，可暂时放弃。” “第二，所有巡乡队及护卫，由蔡谷统一指挥，分班值守，日夜不停。加强围墙、箭楼防御，多备弓弩、滚木礌石、金汁（沸水、粪便混合物）。同时，派出更多哨探，扩大侦察范围，不仅要警惕黄巾大队，也要防备小股流匪趁火打劫。” “第三，陈肃负责，立刻清点所有粮草、物资、药材，统一调配，实行定量分配，确保长久坚守。同时，将部分贵重物品、书籍文卷，转移至预先选定的隐秘地点。” “第四，福伯负责，加强与王家、李家等邻近庄园的联系，互通消息，互为犄角。若一方有难，需按约定信号，竭力支援。” “第五，”蔡琰顿了顿，目光深邃，“派人密切关注县城的动静，尤其是官军的动向。若县城不守，我们需有应对之策。同时……留意曹都尉或其他官军的消息。” 她的指令涵盖了防御、后勤、外交、情报各个方面，考虑周详，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众人见她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心中慌乱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主心骨的踏实感，纷纷领命而去，各自忙碌起来。 蔡琰独自走到院中，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八州同烟，乱世已至。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历史的洪流将彻底改变无数人的命运，也包括她的。 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在这场滔天巨浪中，争取一线生机。 前路漫漫，凶险未知，但她已别无选择，唯有握紧手中一切可用的力量，在这血与火的时代，挣扎求存，直至……看到那迷雾背后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