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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恰逢韩宸和韩睿从学堂休沐归家。得了卖人参的巨款，家里的气氛前所未有地松快。李氏和韩文松商量着，趁此机会，带孩子们去县里逛逛，添置些家用，也让读书辛苦的儿子们散散心，顺便让韩睿回家呆一天。 一家人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虽依旧是粗布衣衫，但浆洗得干净，脸上都带着期盼的笑容。坐上村里去县城的牛车，一路说说笑笑，连平日里最是沉稳的韩宸，眉眼间也染上了几分轻松。 县城依旧热闹。他们先去了布庄，李氏精心挑选了几块厚实耐磨的棉布，准备给家人做冬衣，又咬牙给韩爽扯了块颜色鲜亮些的细棉布，让她也做件新褂子。韩爽心里暖融融的，却也没多推辞。 接着去了杂货铺，买了些盐巴、酱油等日常必需，又给韩宸韩睿添置了些笔墨纸砚。韩睿到底是孩子心性，看着街边的糖人挪不动步，韩文松难得大方地给他和韩爽一人买了一个。 时近中午，一家人腹中饥饿，便寻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体面的酒楼“醉仙楼”准备用午饭。酒楼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他们刚在靠窗的一张小桌坐下，点了两三个家常菜，就听得隔壁雅间传来一阵带着明显南方口音的抱怨声。 “哎呀，王掌柜，不是我说，你们这北地的菜式，好是好吃，就是太过油腻咸重了！我们那边讲究个清淡鲜甜，这连吃几天，肠胃实在受不住啊！”一个穿着绸缎长衫、面容富态的中年商人皱着眉头对陪同的本地商人说道。 醉仙楼的掌柜在一旁陪着笑，额角却有些冒汗：“李老板息怒，息怒，小店厨子都是本地人，确实不太擅长南方菜系，要不……我再让后厨给您重新做两个清淡些的” “不是清淡就行，要的是那个味儿！”李老板连连摆手，显然对之前的尝试并不满意。 韩爽听着这边的动静，心中一动。她前世作为孤儿，早早独立，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后来在部队里，因缘际会跟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老班长学了不少地道的南方菜，对那股“清淡鲜甜”的味儿把握得极准。这可是个机会！ 她站起身，对父母和兄长低声道：“爹，娘，我过去看看。” 李氏下意识想拉她，韩爽却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稳步走到了那雅间门口，对着里面略显焦头烂额的酒楼掌柜和两位商人，福了一礼，声音清亮却不失稳重：“掌柜的，两位客官，打扰了。小女子方才无意中听到几位谈话，客官似是南方人，口味偏好清淡鲜甜” 三人都是一愣，看向门口这个衣着朴素却气度沉静的小姑娘。 酒楼掌柜正烦着，本想挥挥手让她别捣乱，但见韩爽眼神澄澈，不似玩笑，又碍于客人在场，便耐着性子道：“是又如何小姑娘有事” 韩爽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小女子不才，曾偶然跟一位南来的师傅学过几手南方小菜，或许能解客官思乡之愁。若掌柜的和客官信得过，可否让小女子借贵店厨房一试若不合口味，分文不取；若还能入口，掌柜的随意赏几个辛苦钱便是。” 那李老板本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见这小姑娘谈吐不俗，胆子也大，倒是起了几分兴趣：“哦你小小年纪，还会做我们家乡菜” “不敢说精通，只会几样家常的。”韩爽谦逊道，“譬如清炒虾仁、西湖醋鱼、腌笃鲜，之类的。”可能食材不一样，但也能解一解你的思乡之愁。 她报出的这几个菜名，都是经典的江南菜，尤其是“腌笃鲜”，名字一出，李老板眼睛就亮了一下，这可是他家乡春天的味道！ 酒楼掌柜见李老板意动，又看韩爽不像信口开河，心想反正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不如让她试试，便点头道：“既如此，小姑娘便随我来后厨一试。不过话说在前头，食材用料需得精细，若糟蹋了……” “掌柜的放心，小女子晓得轻重。”韩爽从容应下。 韩文松和李氏在座位上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韩宸和韩睿也是一脸惊讶和担忧。韩爽却回头对他们安抚地笑了笑，示意无妨，便跟着掌柜去了后厨。 后厨里，韩爽先是快速熟悉了调料和可用食材。北地酒楼，鲜虾难得，但有新鲜的河鱼、猪肉、鸡蛋、时令蔬菜，还有酒楼自备的火腿和干笋。她心中有数，迅速定下了菜单：一道清蒸鲜鱼，一道火腿鲜笋汤，再一道滑炒鸡丝。 她挽起袖子，洗净手，动作麻利地处理食材。刀工娴熟，下料精准，对火候的掌控更是恰到好处。那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原本有些轻视的酒楼大厨都收敛了神色，暗暗称奇。 不过两刻钟功夫，三道菜便做好了。清蒸鱼鱼肉洁白，仅用葱姜丝和少许酱汁提味，鲜香扑鼻；火腿鲜笋汤汤汁奶白，咸香与清甜完美融合；滑炒鸡丝色泽清亮，口感嫩滑。 当菜肴被端到李老板面前时，那熟悉的色泽和香气让他瞬间动容。他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鱼，鲜！嫩！正是家乡蒸鱼的火候！再喝一口汤，那咸鲜醇厚的滋味，几乎让他热泪盈眶！最后是鸡丝，滑嫩爽口，清淡宜人。 “好！好！就是这个味儿！”李老板激动地一拍桌子，对陪同的王掌柜和酒楼掌柜赞不绝口，“小姑娘，你这手艺，绝了！比我们家乡一些老师傅都不差！” 酒楼掌柜也尝了尝，同样是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个村里来的小姑娘，竟真有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李老板吃得心满意足，直接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约莫有一两重，塞给韩爽：“小姑娘，这是赏你的！手艺真好！” 韩爽却并未立刻去接，而是转向酒楼掌柜，微笑道：“掌柜的，客官满意就好。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掌柜的可有兴趣，将这几道南方菜纳入贵店的菜牌小女子可将做法倾囊相授。” 酒楼掌柜闻言，心中一震，看着韩爽沉静自信的脸庞，意识到这小姑娘眼光长远，绝非池中之物。他沉吟片刻，看了看旁边满脸赞赏的李老板和王掌柜，知道这是一个吸引南方客商的好机会，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姑娘慧心巧思，老夫佩服！此事，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窗边，韩家人看着与酒楼掌柜从容交谈的韩爽，看着她手中那锭小小的银子，更看着她脸上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智慧，心中涌起的疑虑，但也有难以言喻的骄傲与震撼。他们的爽儿/妹妹，不仅能在山中寻宝，竟还有这般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