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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亚在前方带路，她的动作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在堆积如山的废弃金属和断裂的管道间穿梭，对这条复杂得如同迷宫般的路径了如指掌。 她时而停下，侧耳倾听，那只符文手套上微光一闪，似乎在探测着什么，然后才示意林恩和艾德继续跟上。 他们并没有走很远，但路线极其隐蔽，穿过了几个看似死路的缝隙，爬过了一段悬挂在深渊之上的、锈蚀得几乎要断裂的金属网格，最终抵达了一个位于巨大、早已停止运转的冷却泵组下方的隐蔽入口。 入口被一块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带有扭曲光学迷彩的金属板遮挡，莉亚在边缘某处按了一下，金属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阶梯。 “欢迎来到我的‘小窝’”莉亚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阶梯下方，别有洞天。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小型前置维护站，空间不算太大，但被巧妙地分割和改造过。 墙壁上覆盖着厚实的、似乎能隔绝灵性探测的暗色织物，天花板上镶嵌着几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类似萤石的人工光源，驱散了地下的黑暗。 空气虽然依旧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潮湿和金属味，但却奇异地没有外面那种令人窒息的腐烂和虚无气息，反而有一种淡淡的、类似薄荷与机油混合的清新味道，让人精神一振。 角落里有几张用废弃零件和柔软织物拼凑成的“床铺”，一个简易的滤水装置正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旁边堆放着一些封装好的食物和弹药。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房间的另一侧，有一个小小的“培育槽”，里面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弱蓝色荧光的苔藓—— 正是莉亚提到的“宁神苔藓”。 整个空间虽然简陋，却处处透着一种精心经营的生活气息，与外面那个正在死去的残酷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 “把那位……嗯，‘睡美人’小姐放在这边吧，这里最稳当。” 莉亚指着一张看起来最结实的“床铺”，对艾德说道。 艾德看向林恩，见林恩微微点头，才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静滞装置卸下，安置好。 林恩在艾德的搀扶下，坐在另一张“床铺”上，终于能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仅仅是这段不长的路途，就已经让他冷汗淋漓，灵魂的创伤如同被钝器反复敲击。 莉亚从她的巨型行囊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几片干枯的、形状奇特的暗蓝色叶子。 “喏，‘静语草’，虽然比不上宁神苔藓，但对稳定精神、缓解灵魂层面的躁动有点用。算是见面礼。” 她将盒子递给林恩，眼神里带着探究，“你伤得很重，灵魂层面的。普通药物没用，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跟‘遗民’那帮铁罐头干架了还赢了” 她的问题直接而尖锐，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恩，仿佛要从他脸上读出答案。 林恩接过盒子，没有立刻服用。 他感受着静语草散发出的微弱安宁气息，抬眼看向莉亚，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的手套，很特别。上面的符文，不是碎齿城的风格。” 莉亚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的银白手套，眼神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故作轻松的样子：“家传的手艺，混口饭吃而已。比起这个，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外面现在乱套了，‘遗民’的几个大头目好像在抢什么‘控制权’，打得不可开交。更麻烦的是，‘城墙’外面的‘影子’越来越活跃了，我怀疑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家伙溜进来。”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提供了新的情报。 “城墙”林恩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碎齿城在他的认知里，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城墙。 “哦，就是以前‘遗民’用能量和废弃材料弄出来的隔离带，把熔炉区和最外面那些完全被‘虚无’吃掉的地方隔开。” 莉亚解释道，“现在熔炉停了，那隔离带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林恩沉默了片刻，拿起一片静语草放入口中。 一股清凉、带着些许苦涩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缓缓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确实对灵魂的躁动有轻微的安抚作用，虽然无法修复创伤，但让他感觉好受了一点。 “谢谢”他说道。 “不客气，等价交换嘛。” 莉亚摆摆手，随即又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说真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在这城里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感觉到‘熔炉之心’像现在这样……‘安静’过，虽然外面更危险了，但那种让人发疯的低语确实弱了很多。这跟你们有关，对不对” 她的直觉敏锐得可怕。 林恩看着她，知道完全隐瞒是不现实的，但也绝不能透露源初齿轮碎片的核心秘密。 “我们确实去‘神骸之庭’走了一趟。” 林恩选择性地说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和莫特斯聊了聊，他觉得他的统治方式不太合适，所以就退休了。” 莉亚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油彩都似乎因为震惊而僵硬了。 “莫……莫特斯退休” 她结结巴巴地重复着，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那个如同噩梦般笼罩在碎齿城顶端无数年的大守护者，就这么……“退休”了 她看向林恩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好奇、试探，变成了深深的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她终于明白，自己捡回来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伤号，而是一个可能亲手掀翻了碎齿城天空的……怪物。 “好吧……” 莉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来我这个人情，投资得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值钱。” 她不再追问细节，聪明地选择了适可而止。 “你们先休息，我去检查一下外面的几个警戒点。” 她站起身，重新背上那个巨大的行囊，动作恢复了之前的利落，“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但谁也不知道‘暂时’是多久。” 说完，她再次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阶梯入口。 舱室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滤水装置的滴答声。 艾德看着莉亚消失的方向，小声对林恩说：“先生，她……可信吗” 林恩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静语草带来的微弱安宁和灵魂深处依旧清晰的痛楚。 “目前，我们需要她。” 他轻声道，“至于可信与否……时间会证明。” 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恢复。 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信任本身就是最奢侈的赌注。 他赌的不是莉亚的善良，而是她的“聪明”和对自身利益的判断。 他重新将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缓慢流淌的秩序微光，一丝丝地修补着破碎的灵魂。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但至少在此刻，他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角落。 而莉亚带来的关于“城墙”和“影子”的情报，像另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