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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居”茶馆二楼，那间临河的最佳雅座内。 珠帘轻响，一道身影晃了进来。来人穿着一身上好的月白锦缎长衫，却穿得极其松垮，衣襟半敞，露出内里轻薄的鸦青色纱料，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一条镶嵌着墨玉的蹀躞带随意系在腰间，挂着黄铜罗盘、玉骨折扇和一个油光水亮的朱红酒葫芦，随着他的走动叮当作响。 乌黑长发并未仔细梳理，只用一根看似普通的桃木簪松松挽起大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颈侧，配上他那双狭长含笑的眉眼，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又勾人心魄的浪荡气。 正是圣灵会七圣灵之一，花时同醉。 他方才不过是下楼寻掌柜问了句新到的“雾里青”茶叶，回来便瞧见自家暂离的雅座前围了些人，还有个锦衣小子在那吵吵嚷嚷。 他懒得凑这种热闹，便倚在楼梯拐角处，闲闲地看完了池晏殊教训赵蟠的全过程。 池晏殊那手凝冰成霜、举重若轻的异武师手段，让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欣赏。 “啧，边关镇王府的冰系路子……倒是罕见。这小纨绔，有点意思。”他低声轻笑，语气里满是看戏的愉悦，并无半分自家雅座差点被占的不快。 他摇着不知何时摸出的玉骨折扇，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位置。 桌上，他那杯喝了一半的“雾里青”茶汤清亮，热气未散。 他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走到窗边，目光掠过楼下街景，恰好将池晏殊懒散品茶、以及索蕾娜那道银发红裙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瞬间收入眼底。 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扇子轻摇的动作顿了顿。 “银发……红裙……这背影，倒有几分眼熟得紧啊……”他摩挲着光滑的玉质扇骨，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莫不是那位在莫兰学院玩‘低调’玩得不亦乐乎、连院长茶话会都敢敷衍的小狐狸，也跑到这扶摇城来了她跑这儿是寻什么乐子，还是……另有所图” 他心思电转，不过，并未立刻行动去确认。 “有趣，当真有趣。”花时同醉笑意更深，收回目光，懒洋洋地坐回椅中，给自己重新斟了杯茶，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她既在此，这扶摇城怕是又要多些乐子了。不过嘛……现在去戳穿，未免太无趣了些。看看她想做什么，或许更有意思。” 他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要暗中给她这趟华羽之行“添点彩”，比如，不经意地把她的行踪透露给某个直觉系天才 或者，看看她会不会卷入扶摇城的某些麻烦里想到这儿，他嘴角的坏笑几乎掩饰不住。 悠哉游哉地品着茶，他决定先静观其变，看看这只小狐狸此番来华羽帝国，所为何事。 至于那个出手利落的冰系小子，看起来也非寻常人物，这趟回来闲逛，似乎不会太无聊了。 他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找个机会，也去“偶遇”一下这位镇王府的二公子。 /-?\? 索蕾娜察觉到楼上那道玩味且正在算计的目光，警觉的回头，然而却没看见人，微微眯了眯眼，也就没有在意。 她离开“忘忧居”茶馆，信步而行，享受着扶摇城上午略显慵懒的市井气息。 肩头的赤丹似乎对路边一个卖油炸昆虫的摊子产生了浓厚兴趣，小脑袋随着摊主翻动竹签的动作一上一下。 【那个……看起来金黄金黄的，好像很脆……】赤丹在识海里蠢蠢欲动。 “那是蝎子和蜈蚣。”索蕾娜无情地打破了它的幻想，“你想被围观吗” 【……啧。】赤丹悻悻地收回目光。 穿过两条街巷，前方一阵熟悉的、充满活力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娘，您就让我去嘛！我都打听好了，‘百草堂’最近收新鲜的风铃草和月光苔，价格给得可公道了！我采来的那些品质都好得很，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卖了钱我给娘买新出的苏绣簪子！” 只见白婉柔正站在一家颇为气派的“白家绸缎庄”门口，拽着一位衣着素雅、面容温婉的中年妇人的衣袖，软语央求着。 那妇人眉宇间与白婉柔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更为娴静，此刻正带着几分无奈和嗔怪看着女儿，手里还拿着一本账册，显然正在忙铺子里的事。 “柔儿，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想着往城外山里跑，像什么样子那些采药制药的事，自有药铺的师傅们去做。”白夫人轻轻拍开女儿的手，叹了口气，“你爹让你学着打理铺子账目，你看了几眼就喊头疼，倒是对这些野路子的事上心。这绸缎庄将来总要交到你手上……” “哎呀，娘！看账目多无趣啊！拨算盘珠子哪有辨识百草、炼制丹药有意思说不定我以后还能成为一代女神医，悬壶济世呢！”白婉柔不服气地撅起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江湖和未知的向往，对她母亲口中的“家业”似乎毫无兴趣。 她甚至比划了几下想象中的剑招，“到时候我一手医术，一手剑法，行走江湖，那才叫快意！” 索蕾娜闻言，不禁莞尔。这姑娘的心性，倒让她想起自己第二世在修仙界时，宗门里那些初出茅庐、满怀憧憬的小弟子，单纯又热烈。 这时，白婉柔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索蕾娜，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忘了和母亲的争执，惊喜地喊道：“索姐姐！” 白夫人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见到一位银发红裙、气质非凡的女子，微微一愣。 她经商多年，阅人无数，一眼便觉出此女绝非寻常，那是一种内敛的从容，绝非普通富贵人家能养出来的气度。 她连忙放下账册，露出得体的微笑，颔首致意。 “白姑娘。”索蕾娜走近，笑着回应。 “娘，这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位帮了我的索姐姐！”白婉柔兴奋地向母亲介绍，语气里满是崇拜，“索姐姐武功可厉害了！人还好！昨天要不是她，我可就惨了！” 白夫人一听，神色一正，连忙正式敛衽一礼，感激道：“原来是索姑娘，昨日真是多谢您出手相助了。小女性子莽撞，冲动好义，若非姑娘及时援手，怕是真要惹上大麻烦。妾身在此谢过。” 她的感激真诚了许多，不仅仅出于礼貌。 “夫人客气了，路见不平而已。白姑娘心地纯善，勇气可嘉，很难得。”索蕾娜虚扶一下，态度平和，既不过分亲热也不显疏离。 白夫人见索蕾娜气度从容，言语得体，心下更是感激又敬佩，暗忖女儿竟能结识这样的人物。 她又客气了几句，询问索蕾娜是否是初到扶摇城，可需帮助等，见女儿缠着索蕾娜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便不再多叨扰，叮嘱白婉柔莫要太过打扰索小姐、记得早些回家，又对索蕾娜再次表达了谢意，这才转身回了铺子。 白夫人一走，白婉柔立刻像是脱缰的小马，凑到索蕾娜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起来：“索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太好了！我还想着能不能再遇到你呢！你昨天走得太快了……我回去跟我娘说，她还不信我用铜钱就能打退坏人，嘿嘿……对了对了，你昨天那手用铜钱打穴的功夫太神了！那是怎么练的能教教我吗哦不对不对，师门秘技不能外传是吧……唉，要是我有姐姐你一分厉害就好了……我师父也说我还差得远呢……” 索蕾娜听着她连珠炮似的话，也不觉厌烦，只觉得这姑娘生机勃勃，甚是有趣，能让人心情都明朗几分。 “慢慢说。我随处逛逛，见识一下华羽风物。功夫需根基扎实，循序渐进，急不来。你既有师承，好好练习便是。” 白婉柔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啦……就是看到姐姐太高兴了！姐姐你要去哪我对扶摇城可熟了，从好吃的到好玩的，没有我不知道的！我给你带路吧！”她热切地看着索蕾娜，像是急于分享自己宝藏的孩子。 “并无特定去处，随意走走看看。”索蕾娜道。 “那太好了！我知道城南有家开了三代的老字号豆花店，甜咸都有，味道一绝！他家的糖油粑粑也是一绝！我请姐姐去吃！”白婉柔热情地发出邀请，恨不得把城里所有自己认为好的东西都分享给这位她心目中的“高人姐姐”。 索蕾娜正要回答，目光却无意间瞥向不远处的一个岔路口。 只见方才在茶馆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纨绔公子——池晏殊，正双手抱胸，一脸百无聊赖地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 他似乎对那栩栩如生的糖人没什么兴趣，眼神飘忽，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纯粹无所事事地发呆。 卖糖人的老伯努力向他推荐着一条糖龙，他却只是懒懒地瞥了一眼，毫无兴趣。 而他身边，不知何时又围上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赵蟠。 这次赵蟠身边除了那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丁，还多了一个穿着深色劲装、腰间佩刀、面色冷峻、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男子。 那人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明显的能量波动，气息沉稳凌厉，显然是个修为至少c级以上的武师护卫，绝非昨日那两个普通家丁可比。 赵蟠正指着池晏殊，对那冷面护卫激动地说着什么，脸上满是怨毒和得意之色，手指几乎要戳到池晏殊脸上，显然是搬来了家族里的硬茬子救兵，特意来寻仇找回场子的。 池晏殊也注意到了他们，却只是懒懒地掀了下眼皮，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真是麻烦又来了”的浓浓不耐烦。 他轻轻“啧”了一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稍微站直了些身体，似乎准备活动活动筋骨，打发掉这些苍蝇。 白婉柔也看到了那边的阵仗，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拉住索蕾娜的衣袖：“索姐姐，你看！又是那个赵蟠！他带人来找那位公子的麻烦了！那个人看起来好厉害……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她虽然自己功夫不济，但侠义心肠却总是第一时间冒出来，甚至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自己的剑柄上，虽然那剑看起来更像装饰品。 索蕾娜目光在那冷面护卫身上停留一瞬，便已大致判断出其实力深浅。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必。那位公子应付得来。” 她看得出来，池晏殊的实力深藏不露，那股内敛的冰寒气息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危险得多，那个护卫虽不错，但还不足以真正威胁到他。 这种冲突，层次太低，她并无兴趣插手。 果然，那边赵蟠似乎放完了狠话，那冷面护卫上前一步，手稳稳按在了刀柄上，一股凌厉的气势骤然迸发，如同出鞘的利刃，牢牢锁定了池晏殊，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路边的小贩和行人感受到这股压力，纷纷惊恐地退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池晏殊叹了口气，像是抱怨天气不好一样嘟囔了一句：“唉，真是走到哪儿都有不开眼的苍蝇……没完没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息蓦地一变。 一股远比之前在茶馆时更冰冷的寒意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脚下的青石板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并且迅速向四周蔓延，空气中甚至浮现出点点细微的冰晶。 他那双原本慵懒的眼眸，此刻也变得锐利而冰冷，仿佛极地寒冰。 冲突，一触即发。 索蕾娜并未驻足围观，她对这种毫无悬念的争斗兴趣不大。 她轻轻拉了一下还紧张望着那边、甚至有点想拔剑冲过去的白婉柔：“走吧，不是要请我吃豆花吗” “啊哦……好，好的！”白婉柔回过神来，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地看向那边即将爆发的战圈，但见索蕾娜如此淡定，也稍微安心了些，连忙点头，“那……那家店在另一边，我们这边走。”她引着索蕾娜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却仍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就在她们转身离开的瞬间，身后传来了赵蟠惊恐的叫声和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紧接着是一股更强的寒流涌动，还夹杂着围观者的惊呼。 白婉柔脖子一缩，走得更快了。 索蕾娜则面色如常，仿佛身后的骚动只是微风拂过。 她听着白婉柔开始强自镇定地介绍那家豆花店的历史和特色，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扶摇城，果然比她预想的要“热闹”得多。 而她肩头的赤丹，则对身后爆发的冰寒能量似乎感兴趣，小脑袋扭过去看了好几眼。 【打完了吗那个冰疙瘩赢了吧】它在识海里好奇地问。 “嗯。”索蕾娜淡淡回应。 【哦。】赤丹得到答案，立刻失去了兴趣，注意力又回到了前方可能存在的食物上，【豆花……甜的！必须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