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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整，下班铃声响起，工人们陆续走出厂门。 大爷端着饭盒飞快地跑回摊子前。 张卫华手上剥着栗子，还给他妈嘴里塞了一颗。 厂里出来的人全往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摊跑，很快就围满了人。 许文秀的卤菜却没人走过来。 卖烤红薯的妇女得意地朝他们瞥了一眼，声音故意提高喊，“烤红薯，又香又甜的烤红薯，老少皆宜。” 张卫华有些着急，学着喊道，“卤菜！新鲜的卤菜！” 许文秀见有人往这边来了，才不慌不忙地掀开锅盖，顿时一股浓郁的卤菜味道飘了出来。 她特意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卤味，让香气更好地散发出来。 有人走了过来问，“妹子，你这卤菜怎么卖的” “五毛钱一勺，再送一勺卤汤！这汤拿回家还可以沾馒头，拌面条吃，香得很！” 许文秀笑着回答道。 那人听着心里想五毛一勺，还送一勺卤汤，就是看着全是素的。 “那来一勺。” 他把饭盒打开递过去给许文秀后，又在上衣的口袋里找出五毛钱递过去，张卫华接过。 “师傅，我们家的卤菜是一个卤鸡蛋，加一勺卤菜，外送一勺卤汤五毛钱！你尝尝这味道怎么样！ 除了豆干，土豆，莲藕，还有海带和猪大肠。” 许文秀给这位师傅详细的介绍了一下。 老师傅一听这勺卤菜里面东西不少啊！还有猪大肠，接过饭盒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上边的猪大肠，抓了一块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嗯！味道真不错！比国营饭店的还好吃！老王，快来尝尝这卤味，味道绝了！” 他转头朝身后的同事喊道。 这一喊，顿时又吸引来好几个工人。 不一会儿，许文秀的摊前就围了不少人。 张卫华忙着接钱，收钱，许文秀把刚才给老师傅说的话又重复说了一遍。 卖烤红薯的女人见人全跑许文秀那边去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突然朝厂门口保卫科的人喊道，“何科长！这里有人乱摆摊，挡着路了！” 一个穿着藏蓝色上衣的中年男子闻声走来，皱着眉头打量许文秀的摊子，“谁让你们在这儿摆摊的赶紧挪走！” 张卫华一听这话就炸毛，梗着脖子喊，“凭什么让我们挪她能摆我们为啥不能摆这地儿写她名字了” 保卫科的何科长脸色一沉，“你小子还挺横我说不能摆就是不能摆！” “她摆得，我们摆不得我们卖的不是吃食再说了，我们离大门远着呢，哪挡道了这是哪里来的歪理！”张卫华指着烤红薯的摊子。 “挡道的不是她吗你眼睛看不见瞎啊！她那破车子都挡路中间去了。” 卖烤红薯的女人尖声道，“我在这儿摆多久了你们新来的懂不懂规矩我哪里挡路了，我一直就是这样摆的。” “规矩哪门子规矩这马路是你家修的这是公家的马路。”张卫华毫不示弱地顶回去。 何科长显然被气到了，上去就要去推三轮车，“反了你了！今天这摊你们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何科长你这是不讲理了”许文秀沉着脸说道，老二没有说错，都是摆摊的，烤红薯的都快到路中央去了。 这保卫科的人眼睛是有毛病吧！ 卖糖炒栗子的大爷赶忙劝和，“何科长消消气，年轻人不懂事，让他们挪挪就是了，多大点事……” “怎么回事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吵吵嚷嚷的。” 一个穿着中山装，推着自行车的中年男子闻声赶来。 何科长一见来人，态度顿时软了几分，“许会计，您下班了没啥大事，就是两个不懂规矩的摊贩，我这就让他们走。” “大哥，你下班了。”许文秀闻声抬头喊了一声。 何科长一听他们的称呼，脸色大变，他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是许会计的亲戚。 许文军这才看清被围在中间的竟是自己的妹妹和外甥，脸色当即就变了，“阿妹，老二……” 张卫华见到是他大舅，急忙道，“舅舅！我们在这儿摆摊卖卤菜，何科长非要赶我们走，可那卖红薯的就能摆，还快摆到路中央去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许文军转向何科长，语气平和却一丝威严，“何科长，这是我亲妹妹和外甥。他们摆摊有什么问题吗” 何科长顿时尴尬起来，支吾道，“这个……许会计，厂门口确实不允许随意摆摊，这也是厂里的规定……” “合着我家的人来了就不合规矩他们那些摆了几个月的人就合规矩了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别人摆得，我阿妹他们就摆不得了 再说了，他们卖的卤菜又不影响厂里形象，反而能给下班的工友们提供个方便。” 许文军握着车把手看了一眼周边的工人，他的亲妹和外甥在机械厂还能让保卫科的人欺负，那就是他无能了。 “我听说某些摊贩和你有点关系”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卖烤红薯的女人。 吓得何科长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滚而落，“哪里的事，纯纯就是他们在胡说，没有的事，我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厂。 许会计说得对，既然是这样……那就摆吧，注意别太靠近大门就行。” 何科长说完就跑了，路过卖烤红薯女人的摊子前还狠狠的瞪了她，喊她往后边挪一下，都挡道了。 卖烤红薯的女人又惊又气，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心里还惊讶他们居然能认识厂里的领导。 还是把车子往后挪了挪，没敢杵在前边了。 许文军这才走到妹妹身边，低声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叫人把你的摊子挪到前面去。” “大哥，我这卤菜味道好，在这边也挺好的，你看没多少了。 对了，大哥你把这两盒卤菜带回去，有一盒是给弟妹他们的，麻烦你帮我送过去一下。” 许文秀说着把三轮车上的那布袋子拎起来，老二接过就给放在他大舅的自行车篮子里。 “你这是做来卖的，挣钱的东西。”许文军说着就要掏钱。 许文秀不要，老二也赶着他大舅早点回家。 这时又一群工人下班出来，闻着香味径直走向卤菜摊。 许文军见状笑了笑，“看来你们生意不错，那我先回去了，有事一定要找大哥。” 望着大哥远去的背影，许文秀收回了视线，继续招呼起客人来，手上就没停下来过。 母子两人很快就卖完了一大锅卤菜，后面鸡蛋没了就卖四毛钱一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