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夜归细述惊魂处，后怕方知情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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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府，书房。 烛火被刻意拨亮了几分，驱散了深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沈清辞换下了那身被汗水与血迹浸染的夜行衣，此刻穿着一件素净的常服，外罩着萧彻那件宽大的玄色外袍，更显得她身形纤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双手捧着一杯忠叔刚刚送来的、滚烫的参茶，试图汲取那一点点暖意，但指尖依旧带着劫后余生的、难以自控的轻微颤抖。 萧彻就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身形挺拔如松，脸色却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冷几分。 他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紧紧锁在她身上，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以及……她手臂上那处刚刚包扎好的、隐隐渗出血色的箭伤。 忠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沉默，在烛火的噼啪声中蔓延，压抑得让人心慌。 沈清辞知道他在等，等一个完整的过程，等一个解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与心悸，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是从侧面一扇高窗进去的。‘千机钥’很好用。”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从潜入开始，一点点讲述。 “书房里很暗，我很快找到了东侧第三架，《山河志》……李总管的提示没错，左旋三圈，暗格就开了，账册……就在里面。” 她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胸口，那本薄薄的、却重若性命的账册，此刻正贴身藏着。 萧彻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 沈清辞的语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指尖收紧，握紧了温热的茶杯： “就在我拿到账册，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来人了。” 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火把骤然亮起的光芒，护卫沉重的脚步声…… “我……我躲到了房梁上。”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后怕的颤音，“他们进来了，举着火把……搜得很仔细。有一个人……他抬头往梁上看，火把的光……几乎就擦着我的鞋底过去……” 她闭上眼，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刻几乎凝固的血液和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我当时想，若是被发现了……账册保不住，还会连累殿下和‘幽兰’……” 萧彻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后来呢”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 沈清辞睁开眼，继续道：“他们没发现我，出去了。但我怕有诈，在梁上多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人去而复返，在门外停留了片刻才真正离开。”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烫的参茶，温热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安抚了紧绷的神经。 “我原路返回，翻出高窗，想从来时的路翻墙出去……可是，就在墙边……” 她的语气骤然紧绷起来，带着明显的惊悸： “我被包围了！他们好像早就埋伏在那里！箭……箭从好几个方向射过来，我躲开了大部分，但手臂还是被擦伤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处。 “他们围上来，让我束手就擒……我……我当时已经准备用迷烟拼死一搏了……”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庆幸： “就在那时候，屋顶上……不知道是谁，用暗器射倒了我面前的几个护卫！很快，很准！趁着他们混乱，我撒了迷烟，才找到机会翻墙逃了出来……” 她终于将整个过程讲述完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直到此刻，安全地坐在这里，将那惊魂一夜细细道来，那种深入骨髓的后怕才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让她遍体生寒。 若是当时在梁上被发现了…… 若是没有那突如其来的暗器相助…… 若是她翻墙时慢了一步……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此刻她都不可能坐在这里。 她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倒影，努力平复着依旧有些紊乱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软榻上拉起，随即跌入一个坚硬而温热的怀抱之中！ 萧彻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力道，大得惊人，双臂如同铁箍般环住她的肩膀和腰背，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沈清辞彻底愣住了，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茶水洇湿了一小片。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内心脏剧烈而快速的跳动，一声声，如同擂鼓，重重敲击在她的耳膜上，与她自己的心跳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还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 他在害怕。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这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此刻，竟然在害怕。 因为……她吗 “殿……殿下”她有些无措地轻唤了一声，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 萧彻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头皮。 过了许久，久到沈清辞几乎以为时间已经停滞，他才用一种极度压抑后、带着一丝破碎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吼道： “沈清辞……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回不来了！” 那声音里，带着他从未显露过的恐慌，和后怕。 沈清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却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她迟疑了一下，终是缓缓抬起手臂，轻轻地，回抱住了他紧绷的腰身。 “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轻声回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安抚。 感受到她的回应，萧彻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那拥抱的力道，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却依旧没有放开她。 烛火静静燃烧，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亲密无间。 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后怕恐惧，似乎都在这个无声的拥抱中，慢慢沉淀，转化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紧密的联系。 他需要确认她的存在，需要感受她的温度，来驱散那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惧。 而她，在他从未有过的失态中，清晰地触摸到了他那冰封外表下，汹涌而灼热的情感。 过了好一会儿，萧彻才缓缓松开她，但双手仍扶着她的肩膀，目光沉沉地看进她眼里，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她心悸。 “以后……”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再这般擅自行动！听到没有” 沈清辞望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担忧与强势，这一次，她没有反驳，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嗯。” 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经此一夜，他们之间，那层名为“盟友”的薄纱，已被彻底撕开。 有些情感，如同暗夜滋生的藤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紧紧缠绕住了彼此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