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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帮核心人马与溃兵在对岸废弃土地庙扎营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阴云，瞬间笼罩了刚刚因星铁突破而振奋的营地。欢腾的气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外松内紧、如同弓弦缓缓拉满的凝重。 无需过多动员，生存的本能驱使着每一个人。周砚第一时间下达了命令，声音不高，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传遍营地每个角落：“所有非必要劳作暂停！工坊区全力转向武器维护和箭矢打造！赵石，带你的人，立刻检查所有弓弩弦力，箭头有无锈蚀、松动！李老四，协助沈槐，带木工组加固所有栅栏接口，尤其是面向河岸的东侧和南侧，加装外侧削尖的斜木！” “是！周头儿！”赵石瓮声应道，脸上再无平日的憨厚，只有战士的沉肃，他转身就冲向武器架，开始逐一检查。李老四也立刻丢下手中的铁锤，招呼着几个少年奔向堆放木材的角落。 沈云疏则找到了正在药圃边仔细分拣草药的赵叶。“赵叶，外伤急救的药物，金疮药、止血粉，还有之前试制的麻沸散，全部清点出来，准备好。可能需要你随时待命。” 赵叶小脸一白，但眼神立刻变得坚定，她重重点头：“云疏姐放心，我这就去准备！阿禾，大丫，快来帮我！”她立刻带着两个女孩跑向专门存放药材的小屋。 林栖没有参与这些具体的安排，他如同沉默的山峦，独自检查着营地外围每一处陷阱和预警机关。那些隐藏在落叶下的绊索，连接着能发出清脆响声的兽骨铃铛；那些看似自然的草丛里，埋设着能刺穿脚板的尖锐竹签；几处关键通道旁，他甚至重新调整了利用绳索和重物制作的、足以在瞬间砸晕闯入者的坠石机关。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仿佛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 整个营地如同一个被猛然抽打的陀螺，高速而有序地旋转起来。打铁声不再是锻造农具的欢快节奏，而是修复武器、打磨箭镞的急促铿锵；锯木声也不再是为了制作家具，而是加固防御工事的刺耳摩擦。少年们被组织起来，在石头和阿昌的带领下，进行着更加逼真的对抗演练，木棍相交的砰砰声和短促的呼喝声不绝于耳。连黑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再四处乱窜，而是紧紧跟在沈云墨脚边，耳朵竖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沈云疏巡查了一圈，对众人的反应速度和精神状态感到些许欣慰。她回到自己的小屋，摊开地图，目光凝重地落在野鹿峡出口和对岸土地庙的位置上。对方有二十多人，装备精良，而且是地头蛇，熟悉地形。己方满打满算能战的不过十余人，虽有地利和火药之利，但正面冲突，胜算渺茫。 “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或者……让他们知难而退。”沈云疏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点着地图上的河流。 傍晚时分，负责监视对岸的石头和阿昌被轮换回来，带来了更详细的情报。石头灌了一大口水，急切地汇报：“看清楚了，他们一共二十三人，有五个骑马的，像是头目。车有三辆，用油布盖着，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搬下来不少箱笼。他们在土地庙里外都安排了岗哨，很警惕。那个溃兵……我们确认了，就是他，好像在跟一个戴皮帽子的头目说话，指手画脚的。” “他们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比如，向河这边张望，或者试图找路过河的方法”沈云疏追问。 阿昌补充道：“有几个人到河边打水，盯着咱们这边看了很久，还用手比划着。不过河水太急，他们没敢尝试下水。看起来……像是在观察，暂时没有立刻过来的意思。” 观察，而不是立刻进攻。这说明对方可能还不确定营地的具体位置和实力，或者在等待什么。这给了营地宝贵的准备时间。 夜色降临，营地点起了篝火，但比往常少了许多，光线刻意控制在只能照亮核心区域的程度。大部分人简单吃过晚饭后，依旧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或是抱着武器靠在工事后休息，没有人真正安心入睡。 周砚没有休息，他再次来到了工坊。炉火依然保持着较低的温度，维持着炉膛不至于冷却。他拿起白天那块成功融合了少许星铁的铁块，在跳动的火光下反复端详。那远超普通钢铁的硬度和重量，像是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 “普通的炉温，还是不够。”周砚眉头紧锁，对旁边的沈槐和李老四说道，“只能让星铁表面微微熔融，无法真正将其化入铁水，均匀分布。这样打造出来的东西，硬度分布不均，容易崩裂，无法发挥星铁真正的潜力。” “要是炉火能再旺些就好了……”沈槐叹了口气，摸了摸被高温烤得有些发烫的炉壁，“可这耐火砖，怕是顶不住更高的温度了。” 就在这时，沈云疏巡查到此，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她看着那块奇特的铁块，又看了看炉火，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周大哥，我们之前从商队换回的石炭，试过了吗”沈云疏问道。 周砚一愣，随即摇头：“还没有。一直忙着试验双风箱和星铁，石炭烟大灰多，怕堵塞风道，就没急着用。” “石炭的燃烧温度，远高于木炭。”沈云疏回忆着前世模糊的知识，“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将石炭敲碎，筛选出大小合适的颗粒，与木炭混合使用，利用石炭的高温来辅助提升炉膛核心区域的温度” 这个提议让周砚眼睛一亮！他一直纠结于炉膛耐火极限和鼓风效率，却忽略了燃料本身的改进！ “对啊！石炭！”周砚猛地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云疏，你说得对！烟大灰多可以想办法解决，但这温度是实打实的！老沈，李老四，别愣着了！快去取些石炭来，我们敲碎了试试混着木炭烧，看看效果！” 疲惫仿佛瞬间被这个新的想法驱散。沈槐和李老四立刻行动起来，跑去仓库取石炭。周砚则开始重新调整炉膛内的柴炭布局，预留出加入石炭的空间。 很快，几块黑亮的石炭被敲成核桃大小，小心翼翼地混入熊熊燃烧的木炭之中。起初，确实冒出了一股浓黑的、带着硫磺味的烟气，但随着鼓风机的再次启动，强劲的气流将大部分烟气带走，炉膛内的火焰颜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亮白开始向一种更加炽烈、带着微微青白色的光芒转变！周围的温度骤然再次攀升！ “有效！温度真的上来了！”沈槐隔着老远就感受到了那逼人的热浪，惊喜地喊道。 周砚紧盯着炉火，脸上露出了近乎痴迷的神色。他当机立断，再次取出一小块星铁原矿和大量普通铁料。“这次，我们用石炭混合木炭，试试看！” 在更高温的炉火中，铁料迅速融化。当周砚将那块星铁矿石投入时，令人振奋的变化发生了！星铁矿石表面熔融的速度明显加快，那暗红色的“汗珠”变得更多、更密集，与周围铁水的交融范围也肉眼可见地扩大了！甚至能看到丝丝缕缕的、如同星辉般的细微物质，正在缓缓融入铁水之中，使得整滩铁水的颜色都变得更加深邃、幽暗！ 这一次，周砚没有急着取出，他耐心地等待着，控制着时间，直到确认星铁矿石已经软化到一定程度，与铁水形成了更深入的初步融合，才迅速将其夹出锻打。 这一次得到的铁块，颜色更加均匀，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青色，表面那些星点般的光泽虽然依旧细微，却仿佛更加灵动。周砚再次用短匕测试。 “铿！” 短匕的缺口更大，而暗青色铁块上的白痕几乎微不可见！ “成功了！这才是真正的融合！”周砚激动得声音发颤，捧着那块铁块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虽然离完美还差得远，但方向彻底对了！利用石炭提升炉温，是可行的！只要我们能解决烟气和炉膛耐久的问题，批量熔炼星铁，就有希望！” 这个消息，在弥漫着紧张战备气氛的营地中，如同一道穿透乌云的阳光，再次给众人注入了强烈的信心。技术的每一次突破，都意味着他们手中的力量增强了一分。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营地外围巡逻队员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远处河流隐约的奔涌声。沈云疏与周砚、林栖再次聚在一起。 “对岸的人暂时没有动静，像是在观望。这给我们留下了时间。”沈云疏低声道，“周大哥的石炭熔星法是个重大突破，但需要时间完善和试验。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是确保营地安全，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林栖开口道：“光靠防御不够。需要示强。” “示强”周砚看向他。 “嗯。”林栖目光冷冽，“让他们看到，我们不是软柿子。比如，明天，在对岸能看到的地方，用我们新造的强弓，射几支箭过河，插在对面岸边。或者，找机会，让他们‘意外’看到我们的人，身手不凡。” 沈云疏明白了林栖的意思：“虚实结合既展示我们的武力，又不暴露我们真正的底牌和具体位置” “对。”林栖点头，“让他们猜，让他们忌惮。” 周砚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这个法子好！咱们新打的那几把猎弓，力道比官军的制式弓也不差！明天就让赵石和石头去，找个合适的位置，露一手！” “好！就这么办！”沈云疏一锤定音，“另外，前哨监视不能断，我们要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如果他们真的试图过河，或者有大规模搜寻的迹象……” 她没有说完，但周砚和林栖都明白那未竟之语。如果对方真的敢越界，那么，隐藏在这片宁静山谷下的獠牙和怒火，也将毫不留情地展露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