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拌鸡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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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表哥，”季知棠将香料小心收好，转向胡福，“还得麻烦你个事。镇上哪家木匠铺子手艺好，价钱又公道我想打点东西。” “木匠”胡福想了想，“西街口李家木匠铺！李老头手艺没得说，人也实在，从不乱要价！我带你过去！” 胡福熟门熟路地领着季知棠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家门面不大、却堆满木料、散发着松木清香的铺子前。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精神矍铄、双手布满老茧的老者，正是李木匠。 季知棠向李木匠描述着自己构想中的“现代卤肉卷”操作台：一个长长的、带台面的木柜。最前方需要开八个大小均匀的圆孔，用来放置盛放卤菜的深盆。圆孔下方要留出空间，可以放置小炭炉或热水罐，给盆底加热保温。台面下方，则要预留一个位置，用来嵌入一块铁板，铁板下方同样需要加热装置，用于快速烙制薄饼。 李木匠听得极为认真，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光，不时问几个细节问题。他拿起一块边角料，用炭笔在上面勾勒了几下，又比划着尺寸。“小娘子这想法…倒是新奇实用！保温…烙饼…嗯，老汉明白了！能做！”他拍板道，“用结实耐用的松木，一天就能给你赶出来！工钱带料钱，算你三百文！明日这个时候来取！” 季知棠心中估算了一下，这价格确实公道。她爽快地付了一百五十文定金。 从木匠铺出来，季知棠又让胡福带路，去了镇上的铁匠铺。订购了一块大小合适的厚铁板，花费两百文，同样约定明日来取。 几件事办完，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季知棠和胡福在街边买了两个炊饼分着吃了，便准备各自回去。 “福表哥，”临分别，季知棠拉住胡福，“还有件事要麻烦舅妈和大舅。铺子开张，做吃食少不了肉。能不能请大舅每天留点好点的猪里脊肉要嫩些的，按市价算，钱我开张了就结。” “嗨！这有什么麻烦的！包在我身上！”胡福拍着胸脯，“我爹说了，你有啥需要，尽管开口！里脊肉好说！” 季知棠笑着谢过，和胡福道别。看看天色，已近午时。她没急着回家，转身又拐进了喧闹的集市。 在一个鸡贩的摊子前，她停下了脚步。竹笼里关着十几只精神头尚可的本地土鸡。季知棠的目光锐利，挑选了三只体型适中、鸡冠鲜红、羽毛紧实有光泽的母鸡。一番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最终以一百文的价格拿下。 一手拎着三只捆了脚的、不时扑腾一下的活鸡，一手紧紧攥着那几包珍贵的香料，季知棠步履轻快地踏上了归途。阳光洒在她身上，竹篮里新买的鸡偶尔发出几声“咕咕”的叫唤，空气中仿佛都飘浮着八角桂皮的辛香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 暮色四合，季家小院灶房的烟囱里，最后几缕青烟袅袅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季知棠小心地将瓦罐里澄澈微黄、散发着浓郁鲜香的鸡汤滤出，倒入另一个干净的陶瓮中晾着——这是用三只鸡架，加足了姜片葱段，大火滚沸撇沫，又转小火足足煨炖了一个半时辰得来的高汤精华，一滴盐未加，鲜得纯粹。剩下的鸡架早已酥烂脱骨，捞在粗陶盆里晾着。 灶膛里余烬未熄，映着何氏和季知蘅带着泥土气息的脸。她们下午上山，背篓里装满了新鲜的、还裹着紫褐色绒毛的春笋，还有一大捧脆生生的野蕨菜，嫩芽蜷曲如婴儿的拳头。 晚饭的炊烟再次升起，这一次，灶房里弥漫着截然不同的诱人香气。 季知棠将晾凉的鸡架拆成小块，放入一个干净的大海碗中。加入一勺家中自酿的浓稠褐色大酱，一小撮颜色深红的茱萸粉，吝啬地捻入一点点珍贵的糖粒，再撒上适量的盐。然后，她利落地剁碎几瓣新剥的蒜头，切了一把翠绿的葱花，又从一个小纸包里抖出些炒熟的白芝麻。 最后，铁勺在灶上残留的余温里舀起一勺清亮的猪油，烧得滚烫，“滋啦”一声，猛地淋在碗里的蒜末葱花和茱萸粉上！ 瞬间，一股混合着焦香、辛香、酱香、芝麻香的气息如同猛兽般炸开！热油激发出所有调料的灵魂，那深红的茱萸粉遇热，辛辣中带着微酸的独特风味被彻底释放，与浓郁的酱香、蒜香交织缠绕，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季知棠用长筷快速而均匀地搅拌着。每一丝鸡肉都被这浓烈鲜香的酱料包裹，染上诱人的红亮酱色，芝麻粒点缀其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香辣手撕鸡架，成了！ “咕咚…” 季知蘅站在灶台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碗红亮诱人的鸡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另一边，焯过水的蕨菜段被季知棠投入热油锅中，与拍碎的蒜瓣一同爆炒。蕨菜特有的山野清气被油润的蒜香激发，变得格外诱人。快熟时，加入盐、少许酱和一点点清水，最后撒入切好的青蒜苗段，快速翻炒。锅气升腾间，水分收干，一盘油润碧绿、蒜香浓郁的清炒蕨菜也出了锅。 粗陶碗里盛着喷香的糙米饭，中间是红亮油润、散发着勾魂香气的香辣手撕鸡架，旁边是碧绿爽脆的清炒蕨菜。季家小小的堂屋，被这简单却足以撼动灵魂的香气彻底填满。 季知蘅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鸡架丝送入口中。先是浓郁的酱香和茱萸粉带来的独特辛辣冲击味蕾，紧接着是鸡肉撕扯开的丝丝缕缕的鲜香，蒜末的辛香、葱花的清新、芝麻的油香在口中层层叠叠地爆开！好吃得她小脸通红，一边吸气，被茱萸辣的，一边含混不清地嚷着：“唔！好香！好…好辣！阿姐，这个太好吃了！”她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季知舟尝了一口，沉稳的脸上也露出惊艳之色。这味道，浓烈、复合、刺激，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味觉盛宴，带着一种粗犷的、直击人心的满足感。他默默地加快了夹菜的速度。 何氏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小口，那霸道的香辣让她微微蹙眉，有些不适应，但紧随其后的鲜香和鸡肉的韧劲，又让她忍不住再尝一口。看着儿女们吃得酣畅淋漓，她心底那点对“辣”的不适也化开了，只觉得这滋味，虽然陌生，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三个鸡架炖煮得喷香入味，刚一出锅，季知棠便先拨出了满满一小碗，仔细盖好。“这份明天给大舅家送去。” “是该送去。”何氏点头，“胡家帮衬我们良多。” 剩下的端上桌，一家四口吃的大快朵颐，饶是如此也吃得肚皮滚圆。 吃过晚饭，收拾妥当。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人影。 “母亲，蘅姐儿，”季知棠开口，“明日还得辛苦你们。趁春笋正嫩，多挖些回来。日后铺子里用得上。” 何氏连忙应下：“好，好，明日天一亮我们就上山！” 季知蘅也用力点头：“阿姐放心！我和娘一定挖好多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