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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一日终于落下帷幕。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季知棠仔细闩好店门，隔绝了门外渐起的晚风。店内，油灯的暖光笼罩着一片狼藉却洋溢着收获气息的战场——碗筷堆叠，灶台尚温，空气中混杂着卤香、面香以及那新添的、霸道而诱人的油炸香气。 何氏和叶氏已经开始麻利地收拾清洗，季知蘅则拿着小抹布，踮着脚擦拭桌椅。季知棠没有立刻加入清扫，她先将今日炸物生意的进项细细清点核算了一遍。 心中默算着数字，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素炸（藕片/茄片）：卖出16份，每份4文，共计64文。 荤炸（炸鸡架）：卖出24份，每份10文，共计240文。 双拼炸物：卖出8份，每份8文，共计64文。 总计收入：368文！ 再扣除油、鸡架、蔬菜、面粉、调料等成本，粗粗算来约摸一百五十二文。这意味着，光是这下午才开始试水的新项目，就净赚了二百一十六文！ 虽然这笔利润眼下还无法与经营已久的卤肉卷相比，但这可是用原本价格低廉、几乎算是搭头的鸡架和寻常蔬菜创造出的额外收入！几乎没增加太多人力成本，只是费了些油和心思。 看着那串数字，季知棠几乎能预见，只要这香酥脆爽的滋味彻底传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回头客寻味而来，这笔额外收入将会变得相当可观。她仿佛看到一条新的财路在眼前缓缓铺开，亮晶晶的铜钱正叮当作响地滚落进来。 一家人吃过简单的晚饭，气氛轻松。季知蘅吃饱喝足，闲不住地在一旁自己玩耍。忽然，她的小鼻子使劲嗅了嗅，像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随即捂着鼻子跑到何氏身边，小脸皱成一团：“娘！好像有什么东西臭了！是不是什么东西放坏啦” 何氏闻言，也仔细闻了闻，空气中似乎确实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馊气味。她站起身：“好像是从杂物间那边飘过来的，去看看。” 季知棠和季知舟也跟了过去。一推开杂物间的门，那股味道更明显了些，是一种复杂的、发酵过度的酸腐气，并不浓烈，但确实存在。 几人借着油灯的光亮在堆放的杂物里一番寻找，最终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陶罐上。罐口用油纸封着，但气味正是从那里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何氏想起来了：“哎呀！这不是之前挖春笋时，棠姐儿非要自己腌的那罐笋吗” 她看向季知棠，语气带着些无奈和早就预料到的了然，“当时我就说，盐放得少了些，怕是不容易腌住，容易坏。你偏不听，还往里加了那些腌芥菜梗、腌萝卜干的老卤，说就是要这个效果……你看，这怕是真给腌坏了吧” 她记得清楚，季知棠当时神神秘秘，说这不是寻常的腌笋，别有用途。 季知棠做菜向来是一次成功，从无失手，这次莫非是阴沟里翻船了何氏和季知舟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担心季知棠会失落。 何氏性子软，更不是会落井下石的人，连忙温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棠姐儿，谁还没个第一次失手的时候腌菜本就讲究个手感和经验，这次没成，下次咱们多放点盐，重新腌过就是了。” 季知舟也沉稳地点头：“阿姐，腌坏了就不能吃了，小心吃坏肚子。”连小小的季知蘅也忘了捂鼻子，仰着小脸担心地看着阿姐。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季知棠非但没有丝毫沮丧，反而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兴奋的神情！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陶罐的封口，那股酸腐气味顿时浓郁了不少。她非但不嫌臭，还深深吸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就是这个味！没错！我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啊”何氏和季知舟都愣住了。季知蘅更是吓得又退后两步，小手重新捂紧了鼻子，大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阿姐是不是被臭糊涂了 季知棠看着家人一副“你没事吧”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耐心解释道：“娘，舟哥儿，蘅姐儿，你们别担心，这笋没坏！它是发酵产生的特殊风味，闻起来是有点冲，但吃起来可香了！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美味！” 见季知蘅依旧躲在何氏身后，捂着鼻子只露出两只写满怀疑的大眼睛，季知棠故意逗她：“蘅姐儿，你难道不相信阿姐了阿姐什么时候做过难吃的东西给你” 季知蘅对阿姐的厨艺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听到这话，小脸上立刻浮现出挣扎。一边是刺鼻的臭味，一边是对阿姐无比的信任。 最终，感情战胜了嗅觉，她鼓起勇气，视死如归般地放下手，向前迈了一小步，仰起头，紧紧闭上眼睛，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啊……阿姐，我吃！” 那副小模样，活像是要吞毒药似的，把季知棠逗得前仰后合。她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傻丫头，不是现在直接吃生的。等明日，阿姐用它做一道好吃的粉给你们尝尝，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 季知蘅一听不是立刻吃，顿时松了口气，拍着小胸脯，但一想到明天还要面对这“臭东西”，小脸又垮成了苦瓜状。 何氏和季知舟看着季知棠信心满满的样子，虽然心里依旧打着鼓，实在想象不出这闻着臭烘烘的东西能做出什么美味，但出于对季知棠一贯的信任，也不好再说什么。 何氏只得顺着话头，语气却有些心虚地说道：“放心，棠姐儿做的，我们肯定……肯定吃。”心里却暗暗祈祷，明日那吃食可千万别还是这个味儿才好。 第二日，天空阴沉沉的，果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敲打着青石板路，街道上行人大为减少，连码头的喧嚣都似乎被雨幕隔绝了几分。季知棠看着这天气，知道今日的生意必定会清淡不少。也好，正好有空闲来折腾她的新花样。 她冒雨去市集上转了一圈，采购了所需的食材：几根肉多的猪筒骨、一小盆新鲜的河螺、还有质地柔韧的干米粉。等她提着东西回到店里，雨势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眼看晚市也不会有什么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