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心扉初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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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泽，瘴气弥漫，枯木虬结，浑浊的水洼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着破碎的光。凌昭带着苏挽晴，凭借着强大的神识和对危险的直觉，在泥泞与腐殖质中艰难穿行，最终寻到了一处被巨大枯树根系半掩着的天然洞穴。 洞穴不大，但足够隐蔽，入口被垂落的藤蔓和气根遮挡，内里干燥，并无妖兽盘踞的痕迹。凌昭在洞口迅速布置下一个简易的隐匿阵法，虽不高级，但足以隔绝大部分气息和窥探。 做完这一切，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体内那股因连续催动星煞之力而翻腾不休的躁动再也压制不住，喉头一甜，一丝暗红色的血迹自嘴角溢出。他身体晃了晃，扶住冰冷的洞壁才勉强站稳。 “凌昭！”苏挽晴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他，让他缓缓靠坐在洞壁旁。看着他苍白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感受着他体内那两股力量激烈冲突带来的震颤，她的心如同被针扎般刺痛。她毫不犹豫地再次催动太阴本源，清冷的月华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渡入他体内，试图抚平那暴虐的煞气。 “我没事……”凌昭想推开她的手，声音沙哑虚弱，“你本源未复，不可再损耗……” “别动！”苏挽晴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强硬，她按住他试图挣脱的手臂，眼眸中水光潋滟，却异常坚定，“你若倒下，我们谁都走不出这片沼泽。” 凌昭怔住了，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深藏的担忧，反抗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闭上眼，不再言语，任由她那微凉却温柔的力量，一点点渗入他灼痛撕裂的经脉，与那躁动的煞气艰难地抗衡。 洞外泽地死寂，偶尔传来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更衬得洞内气息交融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篝火尚未点燃，只有稀疏的月光透过藤蔓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次的反噬似乎比以往更烈。煞气中蕴含的那些破碎的嘶嚎与怨念，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疯狂冲击着凌昭的心神。他额角青筋暴起，身体微微痉挛，牙关紧咬，抵抗着那几乎要将理智淹没的杀意与暴戾。 苏挽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承受的痛苦，她的月华之力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几次都险些被那狂暴的煞气冲散。她咬紧下唇，不顾丹田传来的阵阵空虚与刺痛，将最后一丝精纯的本源之力也调动起来，化作更加柔和坚韧的光晕，将他紧紧包裹。 “凌昭……守住心神……”她低声在他耳边呼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想想流云城，想想……我们还要查清真相……” 她的声音，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穿透层层血色的迷雾，指引着他即将沉沦的意识。凌昭猛地睁开眼，眼底血色翻涌，但对上她那双盈满水汽、却执拗地不肯移开的眸子时，那汹涌的暴虐竟奇异地平息了一瞬。 他反手，紧紧握住了她渡来灵力的手。他的手冰冷，带着煞气的侵蚀感，而她的手微凉，却有着月华的温润。两只手紧紧交握，仿佛要将彼此的力量与温度融入骨血。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与扶持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凌昭体内那狂躁的星煞之力终于渐渐平复，重新被混沌气流构成的框架束缚在基核之内。他长长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靠在洞壁上，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 苏挽晴也几乎力竭，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看到凌昭气息稳定下来，她紧绷的心弦一松，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挽晴！”凌昭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入怀中，避免她软倒在地。 两人瞬间贴近，气息交融。苏挽晴的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颈侧，能感受到他皮肤下尚未完全平息的灵力流动和强健有力的心跳。而凌昭则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冷香气，感受到她单薄身躯传来的微微颤抖。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两人都僵住了。 洞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而暧昧。之前的担忧、紧张、并肩作战的默契，在此刻静谧的贴近中，发酵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的心跳声缠绕在一起。 苏挽晴的脸颊悄然染上一抹绯红，想要挣脱，却发现浑身无力，而凌昭揽住她肩膀的手臂，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对不起……”凌昭低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柔和了许多，“又连累你了。” 苏挽晴轻轻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有连累。”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起眼，望入他深邃的眸中，“是你……一次又一次救了我。” 她的目光清澈而真挚，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凌昭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看着她发间那刺目的灰白，想到她为自己燃命续接，想到她不顾自身一次次为他安抚煞气，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十年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暖石，漾开层层涟漪。 他抬起另一只没有沾染血迹的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汗水粘住的几缕散发，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灰白的发丝，仿佛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你的头发……”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惜。 苏挽晴感受到他指尖的轻颤和那份笨拙的温柔，心中一酸，又涌起一股暖流。她垂下眼帘，轻声道：“不过是些许寿元，若能换你一线生机，值得。” 这句话，与凌昭之前毫不犹豫回答的“值得”，何其相似。 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语，彼此的心意已在眼神交汇中明了。十年相隔，生死与共，那些深埋心底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感，在这与世隔绝的险地洞穴中，终于冲破了枷锁，静静流淌。 凌昭凝视着她，眼中的冰寒与煞气尽数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与坚定。他缓缓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可闻。 “挽晴，”他唤着她的名字，如同誓言，“从今往后，只要我凌昭一息尚存，绝不再让你受今日之苦。” 苏挽晴眼中泪水终于滑落，却带着释然与喜悦的笑容。她轻轻“嗯”了一声，主动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份迟来却无比珍贵的温暖与安宁。 篝火不知何时被凌昭用一丝微弱的星辉点燃，橘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洞穴的阴冷与黑暗，也映照着相拥的两人，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在石壁上，紧密相依，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前路依旧凶险未卜，道途偏斜，强敌环伺。但此刻，他们彼此拥有了最坚实的依靠。有些东西，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已然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