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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逸的手指仍指向远处的尘烟。风迎面吹来，裹挟着沙砾的气息。他没有动，也没有收回手臂。忽然，他转身走下城墙。 步伐沉稳，穿过营地中央。工兵队刚刚换班，大地武士正在检查武器，幽影斥候靠墙休憩。他们察觉到段逸的气息，明白那是集结的信号。 所有人起身，默默走向广场。无人交谈，也未有人迟疑。这是七天来第一次停工集合。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共有一个心跳。 艾莉安娜仍在帐篷中躺着，米娅守在她身旁。外面传来动静，米娅抬头望去。段逸出现在门口，朝她轻轻点头。米娅立刻扶起艾莉安娜，两人缓缓向广场走去。 石台已清理干净。原本堆放材料的地方，如今成了唯一的高点。段逸站了上去，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他们的皮肤都是绿色的，但形态各异——有的粗糙如树皮，有的光滑似苔藓；眼睛的颜色也不尽相同，有黄、有红、有灰，还有金色。他们曾只是“子体”，是编号，是工具。 但现在，他们都来了。 段逸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们不再是‘哥布林’。” 空气骤然凝滞。 这个词落下的瞬间，仿佛某种枷锁断裂了。那个压在他们头顶的名字，那个被世界唾弃的称呼，就此斩断。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我们的名字是——绿裔。” 无人出声，没有欢呼，也没有掌声。但他们的眼中亮起了光。那不是魔法的辉芒，也不是元素的闪烁，而是觉醒的光芒——一种终于认清自我的光芒。 “绿裔。”段逸再次重复，“绿色血脉的后代。我们不是怪物，不是失败品，也不是垃圾。我们是一个全新的族群。” 他举起手，指向天空。 “你们每个人都有名字，有位置，有家。你们不是工具，不是消耗品。你们是我们的一员。只要我还站着，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抹杀我们。” 话音刚落，三道光芒从人群后方升起。 三个元素新生者走了出来。他们是最近诞生的个体，体内分别蕴藏着火、水、风三种力量。平日沉默寡言，只知服从命令。 此刻，他们同时抬手。 火焰腾跃而起，化作赤红光柱直冲云霄；水流凭空凝聚，盘旋上升，在高空化为银色丝带；狂风卷起尘土，形成螺旋气流，缠绕着另外两道光芒一同刺破天际。 三色光辉照亮整个山谷，连远山都被染上了异彩。 所有绿裔仰望着那三道光。呼吸变得沉重，胸膛起伏不止。体内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苏醒了，像是遗失已久的回响终于归来。 一名工兵缓缓举起铁镐。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大地武士将巨斧扛上肩头，幽影斥候摘下帽子，林语者把藤蔓编织成环戴在头上。 没有人喊口号，也没有人立誓。但他们全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工具，或是空无一物的手。他们在用行动回应这个名字。 米娅站在台下，尾巴轻轻摆动。眼角有些湿润，但她没有擦拭。她望着段逸，望着这些绿色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 艾莉安娜倚在她的肩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已不同。 她曾坚信这是错误的。生命应当由神明赋予，不该由一个外来灵魂以诡异之力拼凑而成。她见过太多扭曲的存在，也深知教会为何称他们为“异端”。 可眼前的景象不一样。 这不是死灵法术，不是傀儡戏法，更非恶魔契约。这是一种……诞生。 她轻声说：“这名字……比‘异端’好听多了。” 米娅转头看她。艾莉安娜没有回避，反而轻轻点头。 “绿裔。”她低声重复，“听起来……像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名字。” 段逸听见了。他没有表露情绪，心底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句话来之不易。艾莉安娜代表着精灵信仰对“非自然生命”的排斥。她能说出这话，意味着那堵坚冰般的隔阂，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三道光持续了一分钟才渐渐消散。当最后一缕火光熄灭时，广场重归寂静。 但气氛已然改变。 先前是紧张与疲惫，如今却有一种沉重的东西落地了——那是身份的确认。 他们终于知道自己是谁。 段逸走下石台，站到队伍最前方。他没有下令，也没有安排任务。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和所有人一同望向远方。 艾莉安娜慢慢走到他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他说，“敌人会来。但我们不再是为了活命而战。”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证明。”他望着山的那一边，“证明绿裔值得活着。” 米娅也走了过来，站在他们中间。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搭在段逸的手臂上。 三人并肩而立，身后是整整齐齐的绿裔大军。他们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城墙脚下。 忽然，一名幽影斥候疾奔而来。他在段逸面前单膝跪地，递上一块发烫的黑石。 这是哨兵的紧急信号：西边峡谷发现移动热源，数量不明，正快速逼近。 段逸接过石头，尚存余温。他看了一眼，随即收进怀中。 他没有下令备战，也没有调动兵力。他清楚，真正的战斗尚未开始。此刻每一分力量都必须节省。 他只是再次抬头，望向那片扬起尘土的山脊。 风，更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