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生命果实的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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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逸弯下腰，将一块小石头踢进筐里，头也没抬。艾莉安娜从他身旁走过，脚步轻悄，在通道口停了下来。她望着远处那片尚未收获的灵田。 田中有三颗大地力士的果实，半埋在土里。外壳粗糙如石，裂开细缝，透出淡淡的绿光，一闪一灭，仿佛在呼吸。 段逸拿起铲子，沿着北面的坡地开始划线。他要用石灰粉标出排水沟的位置。动作沉稳，一铲接一铲，仿佛山洞里的事从未发生。 艾莉安娜转过身，朝那片灵田走去。 起初她走得很慢，随后脚步渐快。段逸听到声响，猛地抬头：“别碰！” 她没有停下。 右手已伸了出去，指尖轻轻触上其中一颗果实的表面。 就在那一瞬，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手臂涌入体内。这不是魔力，也不是神术的热流，而是一种更简单、更直接的力量——像春阳洒落泥土，像种子破土而出时的生命跃动，纯净而清明。 她呼吸一滞，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眼睛睁大，瞳孔微缩。银绿色的光芒在她眼中扩散开来，“自然之眼”自动开启。但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生命数据，而是另一种气息——一种她在月神殿圣泉边曾感受过的存在，名为“初生之息”。 而这股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这颗被教会称为“亵渎”的果实中流淌而出。 “不可能……”她后退半步，声音微颤，“如此纯粹的生命力……怎么会出现在你造出来的东西里” 段逸扔下铲子，几步上前，站到她面前。“你说这是造出来的” 他盯着她仍在发光的手。“你们精灵刚出生时，月神赐福也不过如此吧说不定还比不上这个。” 艾莉安娜摇头：“可它是种出来的！用魔兽的肉和矿石拼凑而成！这不是自然生长的东西！” “那你告诉我，什么叫自然”段逸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树吸收死去动物的尸骸成长，结出果实喂养飞鸟，这算不算用死亡孕育生命你们饮用的圣水，里面融了多少祖先的骨灰那也算干净吗” 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回应。 段逸指向工坊方向。一只大地力士正扛着巨石缓步前行，肌肉结实，步伐有力。皮肤如岩石般坚硬，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印痕。 “它们吃魔兽的肉，饮雨水，睡泥地。它们不滥杀，不焚村。可你们呢”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了所谓的净化，把整个亚人部落吊死在古树上。女人、孩子、老人，一个不留。那场火烧了三天，骨头都化成了灰。” 艾莉安娜嘴唇轻动：“那是……执行神谕。” “神谕”段逸冷笑，“你们口中的神圣，不过是披着光的暴力。你们以‘纯洁’为刀，以‘秩序’为锁链，斩向一切不同的生命。可你现在触摸的这颗果子——它没有恨意，没有扭曲，连一丝恶意都没有。它只是想活着。” 风掠过梯田，掀起艾莉安娜的长袍。她低头看着那颗闪烁绿光的果实，手指缓缓收拢。 她想起昨夜在山洞中的一幕：那些工兵围在一起，照料刚诞生的小生命。有人撕下披风垫在地上，有人包扎伤口，还有人低声哼唱哄睡。没人下令，他们只是本能地做了这些。 此刻，同样的力量通过果实传入她体内——温暖、洁净、毫无保留。 她忽然觉得手中的法杖沉重无比。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生命……”她低声呢喃，“那我们一直守护的，又究竟是什么” 段逸没有回答。他捡起铲子，继续向北走去。石灰粉袋挂在腰间，随步伐轻轻摆动。 艾莉安娜仍站在原地。掌心残留着那份温热，仿佛有人将一颗跳动的心放进了她的手中。 她慢慢蹲下，再次伸手触碰果实。这一次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什么。绿光从指缝间映在她脸上，一闪，再闪。 段逸走到坡地尽头，用铲尖在地面画了个叉，标记第一个点位。他直起身，拍了拍手，走向下一节田地。 艾莉安娜终于站起。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颗果实，转身朝通道走去。脚步不再坚定，带着一丝迟疑。 路过工坊时，那只刚放下石头的大地力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敌意，也无讨好，只是静静一瞥，便低下头继续劳作。 她停下，迈出一步，又一步。 直到站在梯田与工坊之间的路口，才彻底驻足。左手无意识抚上右脚踝，隔着衣料轻轻按了一下。 那里有一道疤。 伤早已愈合，此刻却隐隐发烫。 段逸在远处弯腰检查另一块灵田。他拨开几片枯叶，查看根部是否湿润，随后插入一根小木条做记录。 艾莉安娜望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创造出她所见过最接近“本源”的生命，却被世人称作恶魔。而她自幼敬仰的神殿，却用火焰与铁链裁决生死。 她忽然开口：“你给它们起名字了吗” 段逸没有回头：“哪个” “那些……刚出生的小家伙。” “还没有。”他说，“等它们能自己站稳再说。” 她轻轻点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也许……你可以叫它们‘绿裔’。” 段逸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回应，继续将木条插进土中。 风吹过藤蔓，一片叶子落在艾莉安娜肩头。她没有拂去。 她望着那些静静生长的果实，听着远处工兵搬运物资的脚步声，第一次明白—— 或许真正亵渎的，并非创造生命。 而是明明目睹了如此纯净的存在，却仍坚持说它不该存在。 她伫立不动，右手缓缓握紧，掌心仍留存着那份余温。 段逸走回灵田中央，蹲下身，将手覆上一颗尚未裂开的果实。绿光从他指缝间渗出，稳定地亮着。 两人相隔二十步，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只工兵路过，顺手扶正了一株倒伏的藤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