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陈记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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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后巷比前街狭窄僻静许多，两旁多是些低矮的铺面和后门，行人稀少。我按着李书吏的指示，一路寻找，果然在巷子中段看到一家招牌陈旧、门面不大的杂货铺，黑漆木匾上写着“陈记杂货”四个字，字迹都有些斑驳了。 铺子门虚掩着，里面光线昏暗。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一股混合着油盐、干货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柜台后坐着个戴着老花镜、正在打盹的干瘦老头，听见门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买点什么”老头声音沙哑。 我心跳如鼓，手心冒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掌柜的，要三钱上好的朱砂，包红纸。” 老头打盹的神情瞬间消失，老花镜后的眼睛锐利地扫了我一眼，又迅速恢复懒散。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柜台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柜子前，摸索着打开锁，取出一个小纸包，然后用一张鲜艳的红纸仔细包好，递给我。 “承惠，二十文。”他语气平淡。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暗号的一部分，忙掏出二十文钱递过去。老头收了钱，看也没看就扔进钱匣，然后朝店铺后门努了努嘴，低声道：“从后门出去，右手边第一个院子，敲门三长两短，有人问你，就说‘老陈让送朱砂来的’。” 我捏着那包“朱砂”，依言从杂货铺的后门走出。后面是一条更窄的死胡同，堆着些破烂家什。右手边第一个院子，木门紧闭，看起来十分普通。 我走到门前，定了定神，按照吩咐，敲了三长两短的暗号。 里面沉寂片刻，然后一个警惕的声音问：“谁” 我压低声音：“老陈让送朱砂来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双眼睛在门缝后审视了我片刻，然后门才完全打开。开门的是个穿着粗布短褂、面容普通的汉子，他迅速将我拉进去，又飞快地关上门闩好。 院子很小，只有一间正屋。汉子引我走进屋内，里面陈设简陋，点着一盏油灯。灯光下，一个人背对着我，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竟然是王主事！ “主事大人！”我吃了一惊，连忙行礼。 王主事脸色凝重，摆了摆手，示意我不用多礼。他走到桌边，指了指凳子：“坐吧。”他自己也坐下，目光直视着我，“韩石，你送来的东西，我看了。” 我紧张地看着他，不敢接话。 “那几本册子，”王主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确实是私账，记录的是嘉靖三十五年到三十七年间，青柳河疏浚工程的部分款项往来。里面漏洞百出，虚报冒领、克扣工料的痕迹很明显。虽然关键名目用了代号，但结合其他线索，指向性很强。” 我的心猛地一跳！果然与青柳河有关！ “主事，那……那能证明何先生的清白吗”我急切地问。 王主事摇摇头，神色严峻：“单凭这几本来路不明的私账，还不够。它们最多只能证明当时账目有问题，但无法直接指认具体何人贪墨，更无法洗脱何文远监管不力的罪责。而且，这东西出现得太蹊跷，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诱饵，还是无意中遗落的，尚未可知。” 我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王主事看着我失望的表情，语气缓和了些：“不过，这终究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至少证明，你家乡的河工案，水深得很，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如今府衙之内，亦是暗流涌动。曹经历近日频频调动仓粮，账目上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之处，我怀疑……与旧案或许有所牵连。”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我：“韩石，我知你与何文远有旧，想为他讨个公道。但此事凶险，远超你的想象。对方在府衙根基深厚，耳目众多。你今日来此，已冒风险。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我设法送你和你弟弟离开临川府，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那几本册子，我会暗中调查，但结果如何，无法保证。” “二，你若想留下，或许能助我一臂之力。但你要想清楚，此举如同刀尖行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你……如何抉择” 我看着王主事严肃而真诚的目光，脑海中闪过何先生苍白的脸，雷豹倒下的身影，还有狗娃依赖的眼神。逃离，或许能保一时平安，但何先生的冤屈，雷豹的死，还有那本可能牵连更广的账册，都将石沉大海。留下，危机四伏，但或许……有一线生机。 我握紧了拳头，抬起头，迎上王主事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主事大人，小的……选第二条路。请您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