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绝处又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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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奎那声短促低沉的“隐蔽!有动静!”像一道冰冷的霹雳,瞬间将我们刚刚燃起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希望劈得粉碎!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从四肢百骸猛地冲回心脏,撞得我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差点瘫软在地。洞口那近在咫尺的、象征着自由和生机的灰白光线,此刻却像一张巨兽张开的口,充满了未知的、令人胆寒的危险。 我们像受惊的壁虎,瞬间紧贴在洞口内侧冰冷潮湿、长满滑腻苔藓的岩壁上,连呼吸都死死屏住,生怕一丝微弱的气息都会引来灭顶之灾。洞外传来的声音很轻微,混杂在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中,若有若无——是枯枝被踩断的“咔嚓”轻响是衣物摩擦灌木的“窸窣”声还是……压抑的、模糊的人语每一种可能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进我们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我背靠着冰冷的岩石,韩婶轻盈却沉重的身体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她微弱的、带着痰音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每一次艰难的进气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这细微的声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怀里的狗娃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致命的紧张气氛,停止了微弱的抽噎,小身体僵直着,连呼吸都变得极轻极浅。我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仿佛能在这死寂的洞口回荡。冷汗像无数条冰冷的虫子,从额头、脊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遏制不住的战栗。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着,我不得不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腥甜的血腥味,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静止和清醒。 老奎像一尊融入阴影的石雕,侧身贴在洞口边缘,仅露出一只眼睛,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盯着外面的动静。老葛和黑子一左一右护在我们两侧,肌肉紧绷,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随时准备暴起搏命。连一直佝偻着背、看似老迈的钟伯,此刻也微微挺直了身躯,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耳朵不易察觉地动着,捕捉着风带来的每一丝信息。时间在极度恐惧的煎熬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洞口的光线微微晃动,是风吹树动还是有人影掠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洞外远处,忽然清晰地传来了三声间隔特殊、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布谷鸟叫声! “咕咕——咕——咕咕——” 这个节奏!是暗号! 老奎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他同样以极低的声音,模仿了两声短促的蛙鸣作为回应。洞外的鸟叫声停止了,短暂的寂静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石子滚落的声响。 老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头,对我们低声道:“是接应的人。安全。” 安全!这两个字像温暖的泉水,瞬间涌遍我几乎冻僵的四肢百骸!巨大的虚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让我双腿一软,靠着岩壁缓缓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也是连日来积压的恐惧和委屈的宣泄。韩婶在我背上轻轻哼了一声,似乎被我的动作惊动。狗娃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在寂静的洞口显得格外响亮。 “走,出去。”老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率先侧身钻出了洞口。老葛和黑子紧随其后,警惕地扫视着外面。 我挣扎着站起身,背着韩婶,抱着狗娃,踉跄着踏出了这个囚禁我们多日、充满绝望和黑暗的地底世界。 眼前豁然开朗! 强烈的、久违的天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我下意识地眯起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我们身处一个植被茂密的山坡底部,洞口被茂盛的藤蔓和灌木巧妙地遮掩着,极其隐蔽。天空是雨后初霁的、清澈的灰蓝色,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斑,空气清新冷冽,带着泥土、草木和雨水的湿润气息,涌入肺腑,洗刷着地底带来的霉腐和绝望。这种重返人间的感觉,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晕眩感。 洞口不远处,站着两个穿着普通山民粗布短褂、戴着斗笠的汉子。他们身形精干,皮肤黝黑,脸上带着山野之人特有的风霜痕迹,眼神锐利而警惕。看到我们出来,他们快步迎上,对着老奎和钟伯恭敬地点了点头,目光在我们这三个狼狈不堪的人身上扫过,特别是在昏迷的韩婶和哭闹的狗娃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更多的是凝重。 “奎爷,钟伯,一路辛苦。”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低声道,声音沙哑,“林老大已在前面坳子里的木屋等候,吩咐我们在此接应。路上……还太平吧” “嗯,有惊无险。”老奎言简意赅,指了指我背上的韩婶,“人情况不好,需要立刻救治。” 那汉子看了一眼韩婶灰败的脸色,眉头紧锁:“明白。木屋那边准备了热水和简单的伤药。这位大嫂……”他叹了口气,“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跟我来,路不远,但要快,这片林子也不全然太平。” 说完,他不再多言,和另一个汉子一前一后,示意我们跟上。他们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专挑林木茂密、不易被发现的小径穿行,脚步轻快而稳健。 我背着韩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重返地面的虚弱感和强烈的光线让我头晕目眩,双腿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阳光的暖意(尽管微弱),看着周围生机勃勃的绿意,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庆幸感包裹着我。我们还活着!我们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地穴里逃出来了! 狗娃似乎也被阳光和新鲜空气安抚,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晃动的树叶和斑驳的光影。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出现了一处隐蔽的山坳。坳子里,靠近山壁的地方,孤零零地立着一间用粗大原木和茅草搭建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简陋木屋。木屋周围清理得很干净,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 接应的汉子在屋外学了一声鸟叫,木屋那扇简陋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干净蓝布褂子、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嬷嬷探出头来,看到我们,连忙招手:“快进来!快进来!” 我们快步走进木屋。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但干净整洁,有一股淡淡的阳光和干草的味道。靠墙有一张铺着干净稻草和粗布的木板床。老奎和老葛小心翼翼地将韩婶从我背上解下,平放在床上。韩婶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哎呦,造孽啊……”老嬷嬷看到韩婶的样子,眼圈一红,连忙从角落里端来一盆温热的水和干净的布巾,熟练地开始为韩婶擦拭脸颊和手脚,动作轻柔而麻利。钟伯也立刻上前,再次为韩婶诊脉,眉头紧锁。 我瘫坐在屋角的草垫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狗娃被我放在身边,他似乎到了安全的环境,加上极度疲惫,很快就偎依着我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老奎和接应的汉子低声交谈着,似乎在交换外面的消息。我隐约听到“风声还是很紧”、“码头戒严”、“曹府有异动”之类的只言片语,心又揪了起来。但至少,此刻,我们暂时安全了。有屋顶遮风,有干燥的草垫,有热水,还有……一丝人间的温暖。 老嬷嬷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米香的稀粥和一碟咸菜,递到我面前:“孩子,快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我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我颤抖着手接过碗,食物的温热透过粗糙的陶碗传到掌心,那真实的暖意,让我终于有了一丝“活过来了”的实感。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滚烫的米粥滑过干涩疼痛的喉咙,温暖着冰冷的肠胃。这是我逃亡以来,吃过的最温暖、最踏实的一顿饭。 窗外,阳光正好。木屋里,暂时脱离了追杀的阴影。虽然韩婶依旧生死未卜,前路依旧吉凶难料,但这一刻,这间山间简陋的木屋,成了我们风雨飘摇中,一个来之不易的、温暖的避风港。 希望,如同这碗热粥,虽然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