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热茶覆，银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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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堂内早已热闹非凡。 二房一家竟全员到齐，王氏正亲自给沈老夫人捶肩，沈玉蓉和沈玉莲一左一右陪着说笑。 沈琏则与儿子沈玉栋坐在下首，见大房进来忙起身相迎。 “大哥大嫂来了。”沈琏笑得殷勤，目光在沈昭月身上打了个转，“这就是月丫头吧果然标致。” 沈昭月福身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起身时余光扫过堂内众人，将那些或好奇或嫉妒或厌恶的目光尽收眼底。 沈老夫人高坐堂上，身着绛紫色万寿纹袄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 她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仿佛没看见大房一行人进来。 林婉柔领着沈昭月上前，温声道：“母亲，月儿来给您敬茶了。” 沈老夫人这才抬了抬眼皮，目光如冷箭般射向沈昭月：“哟，这就是那个在外野了十七年的丫头规矩学得倒像模像样，不知是哪家教出来的。” 这话说得刻薄，暗指沈昭月出身不明。 林婉柔脸色一白，攥紧了帕子。 “祖母说笑了。”沈昭月却不恼，反而莞尔一笑。 “孙女虽养在秀才家中，却也读过《女则》《女训》，知道孝道为重。今日特来给祖母敬茶，全了这份孝心。” 她一句话点明自己是知书达理的秀才养大，又扣住“孝道”二字，逼得老夫人不得不接这杯茶。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朝身旁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一个身着翠色比甲的小丫鬟端着茶盘上前，盘中一盏青瓷盖碗茶热气腾腾。 沈昭月记得她叫秋月，是母亲院里的二等丫鬟，此刻却出现在寿安堂当差。 “小姐请。”秋月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沈昭月伸手去端茶盏，指尖刚触到温热的瓷壁，秋月突然“哎哟”一声，整个茶盘向前倾斜—— 滚烫的茶水直泼向沈昭月面门！ 电光火石间，沈昭月脚下一个踉跄，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向侧面倒去。 宽大的袖口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啊！”秋月惨叫一声，膝盖一软竟直挺挺跪倒在地，茶盘摔得粉碎。 而沈昭月已经被及时上前的小荷扶住，只有裙摆溅上几滴茶渍。 她抚着胸口，脸色苍白，眼中水光潋滟，俨然受了惊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秋月抱着右膝满地打滚，额头上冷汗涔涔，仿佛正遭受极大的痛苦。 满堂皆惊。 沈老夫人猛地坐直身子，王氏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沈玉蓉和沈玉莲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是做什么！”沈珩勃然大怒，一把将沈昭月护在身后，“连个茶都端不稳吗” 林婉柔急忙查看女儿是否受伤，见只是裙摆污了才稍稍安心，转头看向秋月时目光骤冷：“你不是我院里的人吗怎么在寿安堂当差” 秋月疼得说不出话，只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李嬷嬷忙上前打圆场：“回夫人，是老夫人说今日人多，临时叫来帮忙的......” “好一个临时帮忙！”沈砚摇着折扇轻笑出声，“端个茶都能往主子脸上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派来的细作呢。” 这话说得重，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沈昭月轻轻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父亲息怒，想来秋月不是故意的。只是......” 她欲言又止，目光怯生生地扫过沈老夫人。 “只是什么”沈珩沉声问。 “只是这茶泼得蹊跷。”沈昭月小声说，“女儿方才好像看见秋月姐姐的手抖得厉害，像是......像是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 沈砚蹲下身，用扇柄挑起秋月抱膝的手。 只见她右膝处的衣裙上，赫然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孔！ “哟，这倒有趣了。”沈砚用扇柄轻轻一碰那个小孔，秋月立刻杀猪般嚎叫起来，“看来是真被什么扎了啊。” 沈昭月躲在父亲身后，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那根银针早已被她收回袖中，针上淬的不是毒药，而是让人痛觉放大的药粉——足够秋月疼上三天三夜。 沈老夫人脸色铁青，重重一拍桌子：“放肆！在我屋里耍这种手段！” “母亲息怒。”沈珩冷冷道，“这事儿子会查个明白。只是这丫鬟......” 他目光如刀扫向秋月，“先是端不稳茶险些伤了主子，又当众失仪，沈家是留不得了。” 秋月闻言，也顾不上疼了，连滚带爬地磕头：“老爷饶命！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氏忙给沈玉蓉使了个眼色。 沈玉蓉会意，柔声道：“大伯息怒，秋月也是无心之失。今日是妹妹的好日子，何必为了个丫鬟动气呢” “大姐说得是。”沈昭月忽然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却让沈玉蓉没来由地心头发寒，“父亲，既然祖母和姐姐都这么说，就饶了秋月吧。只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秋月身上：“秋月姐姐膝盖有伤，也不好再当差了。女儿身边正好缺个洒扫丫鬟，不如让她来我院里休养几日” 沈珩一愣，随即明白了女儿的用意——这是要亲自查问幕后主使。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就依你。” 事情就此定夺。 又寒暄几句后，大房一行人告辞离去。 一出寿安堂，林婉柔就握住昭月的手，眼中满是后怕：“月儿，方才可吓死娘了！那茶若是泼在脸上......” “娘放心，女儿没事。”沈昭月柔声安慰，余光瞥见沈砚似笑非笑的表情，心知瞒不过这个精明的兄长。 果然，回到沈昭月所居的“揽月阁”后，沈砚借口要尝妹妹新得的西湖龙井，赖着不走。 小荷扶着还在哼哼唧唧的秋月去下人房，屋内只剩兄妹二人。 沈砚抿了口茶，忽然道：“好一招‘银针探穴’，妹妹这手法，怕是练了不下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