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渠道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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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合了金门视察、美军意向、舟山防御等核心情报的“东南敌情综合研判”报告，如同一把淬火的利剑，已然铸成。然而，剑已锋利，如何将其安全送出这龙潭虎穴，却成了横亘在我（聂曦）与老师吴石面前最棘手、最危险的难题。这份情报的价值与体积，决定了它无法通过常规的、琐碎的方式传递，必须依赖一条稳定且高度可靠的秘密通道。 我们首选的，自然是与“密使一号”的单线联系。这条线路层级最高，保密性最强，历史上也曾成功传递过重要情报。然而，就在我们谨慎地准备启动联络程序，发出请求接头的暗号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处于沉睡状态的备用预警渠道，传到了我们手中。 消息来自香港，内容简短而致命：“风紧，码头封航，货栈清查，暂勿往来。” 暗语的意思清晰无比：“密使一号”在香港的联络站或因意外、或因敌人破坏，出现了严重安全问题，整个联络链条被迫紧急中断，进入无限期静默！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我和老师闻讯，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最可靠的生命线，在最关键的时刻，断了！ “老师，‘密使一号’线路中断，我们的报告……”我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这意味着我们辛苦获取的顶级情报，被困在了孤岛，送不出去！每多滞留一天，暴露的风险就呈几何级数增长。 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灯光下，老师的脸色异常凝重，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他背着手，在房间里缓缓踱步，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深知“密使一号”这条线的重要性，它的中断，不仅意味着情报无法送出，更预示着外界可能出现了我们未知的重大变故，甚至可能牵连到“密使一号”同志自身的安危。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老师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深渊，“香港方面出事，说明敌人的触角伸得很远，我们的外部环境在急剧恶化。‘密使一号’线路短期内无法恢复，我们必须另寻他路。” 另寻他路在台湾岛内，在谷正文编织的天罗地网中，还有什么路可走巨大的危机感扼住了我的喉咙。然而，我知道，此刻绝不能慌乱。越是绝境，越需要冷静的头脑和超凡的智慧。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可能的信息和选项在脑中过滤、分析。现有的联络渠道几乎全部瘫痪或风险极高。通过电台发送信息量太大，易被侦测，且无法传递地图细节，几乎不可能。寻找新的交通员在目前严密的监控下，发展并信任一个新人，时间不允许，风险也无法控制。 一个个方案被提出，又被迅速否定。绝望的气氛开始弥漫。 就在这山穷水尽之际，一个危险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出现在我的脑海——蔡孝乾（老郑）！ 尽管我们深知蔡孝乾性格浮夸、纪律涣散，是极大的隐患，但他领导的台湾工委系统，毕竟是在岛内经营多年、具备一定渗透和传递能力的地下网络。在“密使一号”线路完全中断的绝境下，这条充满风险的线路，似乎成了唯一理论上存在的、可能将情报送出台湾的途径。 但是，将如此重要的情报交给蔡孝乾，无异于与虎谋皮！我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巨大风险。然而，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 “老师，”我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老师，提出了这个极其冒险的建议，“目前看来，唯一可能具备岛内外联动传递能力的，只剩下蔡孝乾的工委系统。虽然此人不可靠，但其网络或许尚存。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启用他，但进行极限风险控制” 老师猛地转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随即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他明白我的意思。这是在走钢丝，是在已知的叛徒身边玩火。 “你的意思是……试探性使用投石问路”老师沉吟道，瞬间抓住了核心。 “正是！”我肯定地点头，思路愈发清晰，“我们不能将核心报告直接给他。但可以截取报告中一部分具有相当价值、但即便泄露也不至于直接指向我们核心机密或导致毁灭性后果的内容，比如金门防御漏洞的部分细节，或者美军态度暧昧的间接证据，进行加密处理后，通过他传递。此举一为测试其渠道在当前环境下的通畅性和安全性；二为观察蔡孝乾拿到情报后的反应和操作，进一步判断其可靠程度；三，万一成功，这部分情报也能为‘老家’提供重要参考，不算完全徒劳。同时，我们必须做好最坏打算，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即彻底切断联系，并启动应急方案。”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充满算计的计划。它利用了蔡孝乾的渠道，却又将其置于严格的监控和限制之下，将一次高风险的情报传递，变成了一次针对渠道和人的双重测试。这需要精准的情报价值判断、高超的风险控制能力和极大的勇气。 老师听完我的分析，沉默良久，目光如炬地审视着这个方案的每一个细节。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这个方案，险中求存，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思路。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聂曦，你必须牢记几点：第一，选择传递的内容，必须经过最严格的筛选，确保‘丢卒保车’，即便最坏情况发生，损失也在可控范围；第二，与蔡孝乾的接触，你要全程掌控，设定最苛刻的交联条件，观察其一切细微反应；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哪怕只是你的直觉，也要立即终止，毫不犹豫！” “是！老师，我明白！”我凛然应命，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如千钧。这不仅是一次情报传递，更是一场与潜在叛徒进行的凶险心理博弈。 接下来的两天，我闭门不出，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从综合报告中精心剥离、改写了一份关于“金门前沿防御工事存在多处薄弱环节及守军士气实况”的次级报告。报告中隐去了最关键的数据和观察来源，采用了更泛化的描述，但点出的问题依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然后，我使用了与“密使一号”线路不同的、一套复杂的密写和编码技术进行处理。 随后，我通过一个极其谨慎的方式，向蔡孝乾发出了紧急会面的信号。 在一家嘈杂的夜市角落，我再次见到了蔡孝乾。他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显然也感受到了近期紧张的气氛。我将密封好的微缩胶卷递给他，语气严肃地下达指令：“老郑，这是一份重要情报，关于金门防务的实际情况。上级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最安全的方式送出。渠道由你负责，但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这是对你和你的渠道一次严峻的考验。” 我刻意强调了“考验”二字，施加压力。 蔡孝乾接过胶卷，手似乎有些颤抖，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被委以重任的兴奋（或者说，是对可能带来奖赏的期待）。他连声保证：“放心！聂先生，渠道绝对安全！我一定尽快送出去！” 我冷冷地补充道：“记住，安全第一。没有确认安全之前，不要妄动。近期不要主动联系我，等待下一步指示。” 说完，我不再给他多问的机会，迅速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回到寓所，向老师汇报了接触情况。我们都清楚，这颗试探的石子已经投出，是福是祸，犹未可知。接下来，将是焦灼的等待和对蔡孝乾及其渠道的严密监视。渠道已然受阻，我们不得不在悬崖边上，开辟一条充满未知与凶险的临时小路。而我，聂曦，将是这条小路上最前沿的哨兵，用我的智慧和警惕，为整个行动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