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奢靡的“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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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性的握手与情报交接，在绝对隐秘的安全屋内顺利完成。我与老师吴石护送朱谌之同志安全撤离后，分头悄然返回寓所。整个过程如同在悬崖边缘完成了一次精准的走钢丝，虽然暂时安全落地，但内心的弦却绷得更紧。朱谌之同志携带的情报，价值连城，却也危险万分。如何确保她安全离台，将情报送回，成为摆在我们面前最紧迫、也最凶险的难题。我们深知，谷正文的罗网正在收紧，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灭顶之灾。 然而，就在我们全力为朱谌之同志的撤离通道殚精竭虑、如履薄冰之际，一个我们早已切断联系、却始终如阴云般笼罩在头顶的巨大隐患——蔡孝乾（老郑），正以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加速冲向自我毁灭的深渊，其引发的震荡，随时可能将我们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些信息，并非来自我们的主动探查，而是通过老师吴石近期“固本培元”策略下，悄然编织的那张非情报人际网络中的零星反馈，以及我（聂曦）在底层活动时，从市井巷陌间听到的一些令人不安的流言蜚语，逐渐拼凑出来的。 最初，是一些模糊的传闻。一位在警察局户籍科任职的低阶军官（曾因老师帮他解决过一件棘手的家事而心存感激），在一次非正式场合闲聊时，无意中提及：“最近市面上好像来了几个阔气的生面孔，花钱如流水，赌场、舞厅常客，背景却摸不清，上面吩咐要多留意。” 他并未特指谁，但“阔气”、“生面孔”这些词，却触动了我们敏感的神经。 随后，一位与老师关系尚可、在市政府交际科工作的科长，在一次公务酒会后，带着几分酒意和炫耀，对老师低声说：“吴次长，您猜我昨晚在‘百乐门’见着谁了一个姓张的老板，以前没怎么见过，派头大得很！包了最好的卡座，开洋酒像开汽水，身边围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角儿，连保密局那边好像都有人跟他搭话……这年头，这么招摇的人可不多见咯。” 他说的“张老板”，并未引起在场其他人的注意，却像一根针，刺入了我和老师的心中。“张”是蔡孝乾已知的化名之一！ 真正让警报升至最高级别的，是来自一位在台北高档百货公司做经理的远房亲戚（王碧奎老师那边的关系）的偶然造访。她来寓所看望王老师，闲聊家常时，说起店里的趣闻：“……最近真是奇了，有个自称做南洋贸易的张先生，带了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太太来买东西，眼睛都不眨，就买了好几件最贵的貂皮大衣和翡翠首饰，刷的是香港银行的本票！可看他那做派，又不太像常年经商的……哎，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 奢靡消费、香港银行本票、年轻太太、与保密局人员搭话……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在我们脑海中迅速组合，勾勒出一幅令人心惊肉跳的画面：蔡孝乾不仅没有听从“蛰伏”的警告，反而变本加厉，彻底沉溺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他利用手中可能掌握的组织经费或其它不明来源的钱财，在台北挥霍无度，扮演着与他掩护身份（一个普通文具店老板或小商人）截然相反的“阔佬”角色，频繁出入高档消费场所，结交复杂人物，甚至可能与保密局的人员有了非正常接触！ 这种行为，在平时已是严重违反地下工作纪律的大忌，在眼下全岛戒严、保密局疯狂搜捕共谍的狂风暴雨中，更是无异于自取灭亡！他就像一个在雷区中高举火把跳舞的人，不仅自己随时会被炸得粉身碎骨，那耀眼的光芒和巨大的声响，更会引来所有的注意力和火力，将周围的一切都暴露在危险之下！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当晚，书房内，老师吴石在听完我的汇总分析后，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愤怒、失望、以及深深的忧虑，几乎要从他眼中喷薄而出。 “他这样招摇过市，保密局除非全是瞎子聋子，否则不可能不注意到他！”我急切地低声道，“一旦他们开始调查这个‘张先生’的真实身份和资金来源，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扯出他的老底！到时候，整个台湾工委系统，甚至所有与他有过关联的线索，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我们最担心的事情，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变成现实。蔡孝乾的失控，已从之前的“纪律涣散、作风浮夸”，升级到了“公然炫富、自曝其短”的疯狂阶段。他就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毒瘤，随时可能破裂，将致命的毒素扩散到每一个角落。 “我们必须立即做出最坏的打算！”老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如刀，“聂曦，立即执行： 第一， 再次彻底清查我们与蔡孝乾及其所有已知关联人员、地点、方式的一切可能痕迹，确保物理上和逻辑上的绝对切割，做到‘查无此人’。 第二， 通知朱枫同志，立即放弃任何可能与蔡孝乾系统存在（哪怕只是理论上）交叉的撤离渠道和备用方案。她的撤离计划，必须完全另起炉灶，建立在绝对干净、独立的基础上。 第三， 启动最高级别的静默和隐匿。暂停一切非生存必需的活动。我们要像石头一样沉入水底，绝不能被他掀起的漩涡卷进去！” “是！老师！”我凛然应命，深知事态已危急到极点。 那一夜，寓所内弥漫着一种大难临头的压抑感。我们连夜行动，再次进行了毁灭性的内部清理。王碧奎老师也默默地将家中的戒备等级提升到最高。 我们知道，风暴的引信已经被点燃，爆炸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冲击波到来之前，将自己隐藏到最深处，并祈祷朱谌之同志能在这最后的窗口期内，抢在灾难全面爆发之前，带着宝贵的火种，冲出这座即将陷入火海的孤岛。奢靡的“张先生”，正将所有人推向悬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