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最后的晚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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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孝乾（“张先生”）在“蓝鹊咖啡馆”的“重启活动”，如同在寂静的雷区中踏响了第一颗地雷。虽然他自认为行动隐秘，但在谷正文那张早已“外松内紧”的天罗地网中，他的行踪、新的联络点以及核心联系人“老刀”，都已如同被探照灯锁定，无所遁形。这次会面，非但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像在即将崩塌的悬崖边缘又狠狠踹了一脚。 会面后，蔡孝乾的内心并未获得预期的平静，反而被更大的焦虑所笼罩。“老刀”汇报的情况不容乐观：组织活动几近停滞，经费紧张，部分下线因恐惧而失联，外部环境依然诡谲难测。他意识到，零敲碎打的联系无法扭转危局，必须进行一次集中的、高级别的部署，才能稳定人心，重整旗鼓。 这种急于掌控局面的焦躁，压倒了他本已脆弱的警惕性。在一种混合了侥幸、自负和孤注一掷的心态驱使下，他做出了一个彻底葬送自己、也葬送整个组织的致命决定：召集一次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 他意图通过这次会议，统一核心成员的思想，布置下一步的潜伏策略，分配紧急经费，并商讨应对当前危局的办法。为了安全起见，他舍弃了所有已知的联络点，动用了一条极其隐秘的、预备在万分危急时使用的备用渠道——一处位于台北近郊、刚刚以化名租用的独立院落。他自认为此举万无一失：新地点、小范围、最高级别、夜间举行。 会议时间定于两日后的深夜。蔡孝乾通过单线联系的方式，向包括“老刀”、“陈太太”在内的四名他最信任的核心骨干发出了密令。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致命的裂痕早已出现。他信任的圈子，并非铁板一块。其中一名收到通知的核心骨干（或许是在长期高压下早已意志动摇，或许是被保密局早已盯上并实施了威胁策反），在极度恐惧和权衡利弊后，选择了背叛。会议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名单，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被迅速传递到了保密局。 谷正文在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份价值连城的情报。 “好！太好了！天助我也！”一向阴沉的谷正文，此刻也忍不住击节叫好，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狞笑，“蔡孝乾这是自寻死路！竟然把核心成员集中到一起，省了我们一个个去抓的功夫！” 他立刻下达了一连串命令，语速快如疾风： “第一，立即对目标院落实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最高级别的立体监控！但要绝对隐蔽，连一只鸟飞进去都要记录，但绝不允许打草惊蛇！” “第二，摸清院落结构，制定周密的突袭方案！要确保能同时控制所有出入口，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不容一人漏网！” “第三，在会议开始前，秘密逮捕那名告密者，严格控制消息，避免节外生枝！” “第四，其他各行动组，按原计划对已知的次要目标住所、联络点实施外围监控，待主目标收网后，同时行动，务求一网打尽！” “第五，通知警察局、宪兵队，在相关区域秘密布控，实施宵禁，切断一切可能的外援和报信渠道！” “此次行动，代号‘犁庭扫穴’！”谷正文目光冰冷，扫视着手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要将中共在台的地下组织高层，连根拔起！” 一张早已张开的巨网，此刻终于等来了猎物集体入瓮的时刻。末日审判的钟声，已然敲响。 这股骤然升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尽管保密局极力掩盖，但其大规模的、跨部门的秘密调动和布控，依然像投入静水中的巨石，激起了难以完全压抑的涟漪。 会议前夜，寓所书房内，灯火昏暗。老师吴石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一尊石雕。我（聂曦）静立一旁，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傍晚时分，我们通过一个极其偶然的渠道（一位在城郊关卡执勤的远亲换岗回家时，提及晚间各路口突然增加了不少“上面”派来的陌生面孔，气氛紧张），捕捉到了一丝极度异常的气息。 “老师……”我声音干涩地开口，“外面的动静……不对。太大了，像是……要有大行动。” 老师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神中是一种看透一切的、深沉的悲哀和绝望。他沉默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他……他们……要收网了。” “是因为……蔡孝乾”我颤声问。 “除了他，还有谁值得如此兴师动众……”老师闭上双眼，痛苦地摇了摇头，“最后的晚餐……他们……要在餐桌上被一锅端了。” 我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台湾地下党组织的核心，即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崩溃，就在眼前。 “聂曦，”老师猛地睁开眼，目光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决绝的光芒，“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警告朱枫同志！” “老师！现在任何信号都可能把我们自己暴露！”我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老师低吼道，“用那个……我们约定的，最紧急、风险最高的死信箱！只发两个字：‘速焚！’ 让她立刻销毁一切，彻底隐匿！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快去！” “是！”我知道这是孤注一掷，但别无选择。 我悄然潜入夜色，用尽毕生所学，绕行无数弯路，将那条用密写药水写着“速焚”二字的纸条，塞入了那个位于坟场边缘的、极其危险的死信箱。我不知道朱谌之同志能否看到，更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回到寓所，我和老师相对无言。我们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最后的晚餐会，将成为一场死亡的盛宴。而我们，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等待那一声注定要响起的、终结一切的枪声。 下一步，将是地狱之门的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