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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漫长的煎熬。杨帆不敢走大路，专挑那些连地图上都未必标注的田间小径、荒废河堤穿梭。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镣铐。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那是内腑受创、毛细血管破裂的迹象。 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被蛊虫撕咬出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边缘泛着不健康的青黑色，传来阵阵麻痒和隐痛，那是邪毒虽清、但肌理受损严重的表现。最要命的是体内，经脉空荡荡的，那质变后本该如琼浆玉液般的真气，此刻几乎消耗殆尽，只剩下几缕细若游丝的能量在干涸的河床般的主脉中艰难游走，勉强维系着生机不灭。 与乃篷的激战，强行催动罗盘净化蛊毒、定住汽车，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此刻全凭一股不愿倒下的顽强意志在强行支撑。视线时不时就会变得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世界的色彩和声音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他不敢停，甚至不敢慢下来。怀中那张残破的信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刻灼烫着他的神经，提醒他肩上背负的东西，远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又多少次咬着牙爬起来，凭借记忆和模糊的方位感，朝着城郊那座破旧道观的方向，一点点挪动。 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驱散了最浓重的黑暗时，那座熟悉的山峦轮廓，以及山腰上那座更加熟悉的、飞檐翘角的破旧道观，终于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看到道观的那一刻，杨帆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虚弱和眩晕，差点当场栽倒在地。他死死咬住舌尖，利用那一点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用尽最后力气，踉跄着冲上了山，撞开了道观那扇虚掩的、新修葺过的大门。 “哐当！” 身体撞开门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他几乎是滚进了院子，反手就用颤抖的手，将门闩死死插上！ 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了。胸腔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眼前金星乱冒，汗水、血污和尘土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乞丐。 但他没有时间休息。 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疲惫，他挣扎着爬起身，踉跄走到院子中央。那里有一个新刻不久、连接着几处关键方位的简易石质阵盘——这是他之前修复道观时，顺手布下的一个最基础的“小五行迷踪阵”，没什么攻击力，主要作用是混淆普通人的感知，让他们容易忽略道观的存在，对高手效果有限，但此刻聊胜于无。 他将体内那仅存的几缕真气，毫不吝啬地注入阵眼之中。 嗡…… 一阵微不可察的波动闪过，道观周围的气息似乎变得稍微模糊、扭曲了一些。阵法启动了。 做完这一切，杨帆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但身体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回了自己居住的偏房，都来不及关门，便一头栽倒在冰冷的蒲团上，意识瞬间被黑暗吞没。 他不是昏迷，而是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强制进入了最深沉的调息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天。他在一种极度的干渴和经脉针扎般的刺痛中悠悠转醒。 阳光已经从窗户缝隙透了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划出一道道光柱。 他挣扎着盘膝坐好，甚至顾不上清理一身狼藉，立刻内视自身。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丹田近乎空寂，经脉多处呈现出一种萎缩和黯淡的状态，那是过度透支、伤及本源的迹象。之前被罗盘先天之气修复的地方，也因为后续的强行催谷而出现了细微的裂纹。精神更是萎靡不振，识海一片黯淡，像是被抽空了的池塘。 当务之急，是稳定元气，修复最致命的内伤，防止根基进一步受损。 他尝试按照《道德经》心法引导天地间微薄的灵气入体，但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就在这时，他心念一动，想起了怀中的罗盘。 他将其取出，捧在掌心。罗盘依旧古朴，但盘面上那温润的光泽似乎比平时黯淡了几分，显然连续催动“净化守护”和“定身”之能，对它自身的灵性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 他尝试着，不是用真气，而是用自己那微弱的精神意念，去沟通、去触碰罗盘深处那丝熟悉的灵性。 一种奇妙的共鸣感传来。 罗盘似乎理解了他的处境，盘体微微发热，一股比之前微弱得多、但却更加柔和、更加贴合他自身真气属性的温润气息，缓缓散发出来，如同母亲的抚慰，将他整个人包裹。 在这股气息的滋养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汲取和炼化外界灵气的速度，竟然提升了一倍有余！而且，这温润气息本身也在缓缓渗入他干涸的经脉，如同甘霖滋润旱地，抚平着那些细微的裂纹，滋养着萎缩的经络，虽然缓慢，却坚定而有效。 这罗盘，竟还有辅助修炼、加速恢复的奇效！ 杨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感激。他不再分心，全力引导着这内外结合的能量，专注于修复内伤，稳固那摇摇欲坠的元气。 在调息的间隙，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夜的一幕幕：乃篷那阴鸷残忍的面容，狰狞的尸傀，无边无际的虫潮，那尊散发着滔天邪气的神像，弩箭的破空声，以及……那张残破信笺上，简略却惊心动魄的龙脉图和“水鬼”二字！ 幽冥会！龙婆萨满！窃取龙脉！动摇国本！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头。 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对方的力量、布局的深远、手段的狠辣，都远超他之前的任何想象！仅凭他一人之力，别说阻止，就连自保都显得岌岌可危！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再次渐暗，杨帆终于从深沉的调息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体依旧虚弱，外伤也未曾处理，但体内那濒临崩溃的元气总算是勉强稳住了，干涸的丹田和经脉中也重新汇聚起了一层薄薄的、却异常凝实精纯的真气，算是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境地。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不能再等了。 他挣扎着起身，走到那个老旧的固定电话旁。手指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但他拨号的动作却异常坚定。 他需要将情报送出去，他需要援手。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了一个沉稳的男声。“是我，杨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有极其紧急、关乎重大的情况。我需要立刻见李国安先生，或者王秘书。另外……”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而决绝。“帮我联系陈雪和老周，告诉他们，我需要帮助，需要所有能动员的力量。告诉他们……战争，已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