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静水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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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秋意渐浓，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院中石桌上，又被一阵清风卷起，飘向不知名的角落。杨帆刚结束一轮对体内剧痛的忍耐与观照，正立于院中，感受着那点先天微光带来的、微弱却真实的宁静反哺。他周身依旧没有任何力量波动，如同枯井，但那双眼睛，却比老周上次见他时，更加深邃，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沉静得令人心折。长期忍受痛苦磨砺出的坚韧，与日渐平和的心境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就在这时，道观那扇鲜有外人叩响的木门，再次被敲响。节奏平稳，力道适中，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克制。 杨帆心念微动，已猜到来人。他缓步上前，拉开了门扉。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李国安。依旧是那身笔挺的深色制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他的目光在杨帆身上迅速扫过，没有放过任何细节——那比以往略显清瘦却不见虚弱的身形，那苍白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药力滋养过的红润，尤其是那双沉静如古井般的眼眸。 李国安心中微微一震。他见过太多“异常者”，力量暴涨者往往气息外露，眼神逼人；而力量衰退者，则难免气息萎靡，眼神黯淡。但像杨帆这般，明明感知不到任何能量波动，气色却似乎比上次见面时还好上些许，眼神更是深邃得连他都有些看不透的情况，实属罕见。 “李处长，请进。”杨帆侧身，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李国安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依旧带着官方特有的审慎：“杨帆先生，看来你这段时间，休养得不错。” 他用了“休养”这个词，意味深长。既点明了杨帆之前的“沉寂”，又避开了“修为尽失”等敏感字眼。 杨帆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劳李处长挂心，尚可。” 李国安目光如炬，盯着杨帆：“幽冥会近期的活动越来越猖獗，尤其是在商业领域，手段卑劣，影响很坏。陈氏集团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一些。” 杨帆沉默，算是默认。 “对于这类危害社会秩序、践踏法律底线的组织，国家绝不会坐视不管。”李国安的语调略微加重，“我们正在筹划一次针对性的行动，旨在打击其嚣张气焰，斩断其部分触手。” 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回杨帆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杨先生之前处理‘血煞玉’等事件时，展现出了非凡的专业素养和应对能力。这类行动，有时难免会遇到一些……常规手段难以处理的‘特殊情况’。我们很需要像杨先生这样，既有能力，又值得信赖的专业人士提供支持。” 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清楚——官方要对幽冥会动手了，希望杨帆这个“专业人士”能参与进来。 杨帆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听懂了李国安的潜台词，也感受到了那份隐含的期待，甚至是一丝……紧迫 “李处长抬爱了。”杨帆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我目前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有心无力，恐难当此任。” 李国安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话语中的意味更加深沉：“杨先生过谦了。力量的形式，并非只有一种。有时候，经验、智慧，以及对某些‘领域’的深刻理解，其价值远胜于蛮力。我看杨先生如今气度沉凝，目光深远，想必这段‘休养’的日子，另有所得。” 他顿了顿，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隐晦的问题：“不知杨先生……还需多少时日，方能……‘重出江湖’” “重出江湖”四个字，他咬得稍重。这不仅仅是在问杨帆何时能恢复战斗力，更是在问，他何时能重新拥有让异调局认为值得投入更多资源、乃至在关键行动中倚为臂助的“价值”。 院内一时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杨帆能感受到李国安目光中的审视与期待。官方的耐心不是无限的，幽冥会的压力与日俱增，他们需要一个时间表，一个承诺，或者说，一个证明。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纹路清晰，却感受不到半分内息。但在他意念的最深处，那点先天一炁的微光，正稳定地散发着温润宁静的气息，与他沉静的心神相互滋养。 他知道，自己距离真正“重出江湖”还差得很远。这点微光，尚不足以照亮丹田，更遑论应对强敌。 但他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痛苦在减轻，联系在加深，微光在极其缓慢却坚定地成长。更重要的是，他的道心，在这段最为艰难的岁月里，被锤炼得前所未有的坚韧与通透。 他抬起头，看向李国安，目光清澈而坦然：“李处长，时机到了，我自会出现。如今，尚需静候。” 他没有给出具体时间，但这个回答，却比一个仓促的承诺更让李国安心中一动。他从杨帆眼中看到的，不是推诿与虚弱，而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不容置疑的笃定与自信。 李国安深深看了杨帆一眼，似乎想从他沉静的外表下，看出更多的东西。最终，他缓缓点头，站起身来。 “好。既如此，我们便静候佳音。”他不再多言，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杨先生保重，若有需要，随时联系。” 送走李国安，杨帆独自站在院中，任由秋风吹拂衣袂。 外界的风暴正在逼近，官方的期待如同无形的鞭策。但他心中并无慌乱，反而更加宁静。 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快了。不是为了迎合谁的期待，而是为了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需要守护的人，去厘清需要厘清的事，去走完自己选择的这条“极境”之路。 他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那间承载着他痛苦与希望的静室。 静水深流，其下暗涌。潜龙在渊，其志在天。当时机来临，他必将携带着破茧而出的力量，重返那片波澜壮阔的江湖。而现在，他需要更多的耐心，与那一点微光一起，积蓄着石破天惊的能量。